1944年5月的鲁西南,夜风裹着燥热,吹得人心里发慌。驻扎在东明县一带的八路军六区区队,不到十天竟接连两次遭日军偷袭,且次次精准狠辣。战士们私下嘀咕:“莫不是撞了邪?”可区领导张岸心里清楚,这“邪”怕是人祸。
第一次遇袭是在5月13日。那天深夜,区队宿营在焦园乡的甘堂村。一名战士违反纪律,偷偷溜出驻地想见心仪的姑娘。他刚摸到村口,忽见黑影攒动,情急之下扣动扳机示警。
枪声划破寂静,惊醒了沉睡的战友。敌人偷袭未成,只牺牲了一名区队员。事后,大伙儿侥幸道:“小鬼子撞大运罢了!”区领导也没深究,只当是巧合。
谁料十天后,更惨烈的灾难降临了……
5月23日,农历四月初二。区队转移至长兴集乡的大刘寨村。为防不测,队伍分散住在三个院子,村外还设了三处岗哨。可子夜时分,密集的枪声与手榴弹爆炸声骤然炸响。
战士们从梦中惊醒,慌乱中摸枪迎战,却发现敌人已冲进院子。黑暗中血肉横飞,区队拼死突围,却在村外遭遇伏击。千钧一发之际,县大队从敌人背后杀出,两股人马前后夹击,总算逼退了日军。
清点人数时,张岸的心凉了半截——区长汪涛、副区队长李志颜等10人牺牲,2人重伤,代理副队长黄尚卿和战士王仲川失踪。掩埋战友遗体时,张岸发现蹊跷:敌人同时精准袭击了分散的三处院子,甚至专挑住人的屋子下手。“这分明是有人告密!”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张岸连夜召来县公安局局长李仲达。两人勘察现场时,疑点越扒越多:牺牲的干部大多死在睡铺上,敌人仿佛提前知道他们的位置;本该站岗的哨兵刘吉称,当晚黄尚卿以“替班”为由提前支走了他;更诡异的是,敌人对村内布局了如指掌,连空屋都绕过了。
“内奸必在区队!”李仲达断言。他带人暗访大刘寨村,最终在东来小饭馆挖到线索——跑堂的伙计回忆,袭击前夜,地主王保芳曾与一“白面书生”喝酒,那人左下巴有刀疤。李仲达浑身一震:这不正是失踪的黄尚卿?
顺着线索追查,真相浮出水面。
黄尚卿的叛变,始于一次酒后失足。
这个考城出身的小商人,曾靠烟土生意风光一时,却在战乱中倾家荡产,连妻子也被伪军霸占。1942年投奔八路军后,他因文化高、脑子活,很快升任代理副队长。
然而,八路军的清苦日子让他日渐不满——无军饷、禁婚恋,对他这等贪图享乐之徒,无异于枷锁。
地主王保芳嗅到了他的动摇。一晚,他灌醉黄尚卿,让妻子主动“服侍”。云雨过后,王保芳举着油灯破门而入,冷笑道:“黄队,这事捅到张县长那儿,你猜是枪毙还是活埋?”
黄尚卿瞬间瘫软,而王保芳的条件很简单:与伪军勾结,出卖八路军行踪,将战友的生命当成自己升官的资本。
王保芳、王豁子很快被捕伏法,王仲川也离奇暴毙。唯独黄尚卿人间蒸发,成了张岸心头一根刺。
直到1955年,一封举报信从开封寄来——火柴厂工人“田火”酒后跟自己的姘头吹牛:“老子当年杀过八路军!”公安顺藤摸瓜,发现“田火”正是隐姓埋名十年的黄尚卿。
被捕时,黄尚卿瘫坐在地,惨笑一声:“到头了……”同年5月,一声枪响终结了他罪恶的一生。
十年追凶,真相大白。可那些牺牲在1944年闷热夏夜的身影,再也等不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