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古玩行,整体来说不太景气。笔者认识一位古玩商人,长时间没开张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帮他润色一段文字表明心境,倒也自得其乐。

记得前两年的秋拍,某行拍出件"大明宣德炉",铜色浮艳如新妇嫁衣。我隔着屏幕笑出声:真宣德铜器经六百年盘玩,该有老僧入定般的温润。

这倒让我想起20年前在山西收的铜炉,卖主说是祖上祠堂供器,转年却在苏富比图录见着同样形制,标着"明代官造",其实不过是民国仿品。你看,金钱堆砌的传承史,总比器物本身的包浆更为浑浊。


古玩店卖的仿品

案头汝窑天青釉氤氲着宋时月色,竹帘外飘来新焙的龙井香,茶烟袅袅漫过永乐青花压手杯,东坡"庐山烟雨浙江潮"的偈子忽在心头澄明。

某日,日落西山也不见客人光临,正准备关门歇息,忽见一穿汉服的姑娘在门前驻足。

她指尖悬在明代剔红漆盒上方三寸,竟用手机AR扫描,扫出层层断纹。她说要复原《髹饰录》里的"霞锦纹",惊得我差点摔了手中把玩的璞玉谷纹璧。

到底是年轻人,把老祖宗的"望闻问切"玩成了全息投影,倒比拍卖行那些拿热释光报告唬人的专家更懂敬畏。


少女与漆盒(配图)

常听众人用老掉牙的口吻,说如今的年轻人已经不爱收藏,这种自我催眠式的吐槽,并不能代表当下文化传承的真相。

并不是不爱收藏,只是年轻人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玩,科技与传统的碰撞,往往能闪耀出别样的精彩。

犹记得一位90后的客户,用三个月的工资换了一件残损的磁州窑梅瓶,他找到我寻求建议。我本想教他用拓片补全缺失的缠枝纹,他竟在瓶腹空白处添了赛博朋克风格的机械牡丹。

琉璃厂的老伙计们直呼造孽,这是暴殄天物。但我却想起当年张伯驹卖掉豪宅换来《平复帖》:古今痴人,原是一脉疯魔。


赛博朋克风格的梅瓶

用科幻风格的机械,加在了古董梅瓶上面,看起来有一种不协调但又别样的美感。残缺处的齿轮,更是这位年轻人技艺的表现,他痴迷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仿佛在与历史对话,也在和未来对话。

这让我想起30年前潘家园的清晨,蹲在露水未干的青砖地上,用袖口擦去铜镜背面的泥垢时,不也是这般屏息凝神?

其实汉代玉韘形佩与赛博朋克手办何尝不是同一种执念?前者镌刻着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的礼制,后者凝固着少年热血未凉的机甲梦,都在时光琥珀里封存着人类对永恒的痴妄。


玉器与机甲的结合

暮色渐沉时,取出去年在景德镇淘的柴烧茶盏把玩。粗陶胎体上的火痕如敦煌壁画飞天飘带,正是匠人故意保留的"瑕疵"。

想起东京国立博物馆那件南宋曜变天目盏,当年被日本武士称作"碗中宇宙"的惊世美瓷,不过是建窑匠人开窑时偶然所得的"次品"。

原来真正的藏趣,恰在这有意无意之间——就像我们穷尽一生追寻的"完满",或许只是造物主信手遗落的边角料。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古玩行业历经千年从不言败,只不过淘汰的是那些不适时宜之人罢了。


窑变之美

哪有什么"行业兴衰",不过是窑火永续,陶土常新。你看那钧窑铜红釉,经七十二道工序仍要听天由命;龙泉梅子青,非得在龙窑降温时方现真容。

千年窑火淘汰的,从来不是器物,而是那些读不懂火候的烧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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