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的时候,有一对父子很有趣,父亲是清朝的保护人,为了维持清朝摇摇欲坠的统治,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统领的这支湘军灭掉了席卷江南的太平天国,挽救了大厦将倾的清朝,最后官至钦差大臣、贵州巡抚(相当于省长)、贵州提督(省军区司令),掌权一省军政大权,绝对的封疆大吏。而他的儿子却在灭亡清朝的武昌起义时,担任武昌起义敢死队队长,后率部攻占雨花台,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就是他,南京光复后,被提升为第二十旅旅长,卫戍南京,后来晋升为中将,成了清朝灭亡的掘墓人。这对父子便是湘军悍将田兴恕与田应诏。



田兴恕,字忠普,清道光16年(1836年)出生于湖南镇筸(今天湖南凤凰),祖家本居麻冲乡麻冲寨,后因家庭贫困而在祖太婆姚氏时搬迁到木林坪村长潭居住。田兴恕在家老二,哥哥名叫兴甲,家庭贫苦衣食艰辛,父亲久病无钱医治早逝,母亲为抚养幼子,带着兴恕兄弟迁居镇城东门一破庙,整日起早摸黑,给绿营兵缝补浆洗谋生,自七岁开始,兴恕与兄长一起上山割草、打柴、售与军营贴补家用。那时,还给人家放牛,有一次,他放牛时,牛扬尾屙粪,盖压了一富户田里的青苗,地主看见了后,便强行按压兴恕的脑袋,逼迫他将那堆牛粪吃掉,蒙受如此羞辱之后,他邀了一伙同乡,前往长沙参军。



田兴恕的老家镇筸地处湘黔边界,是管辖大湘西20余县的苗疆边界重镇,尽管湘西风景秀美,但在当时兵荒马乱的年代,风景并不能解决实际的吃饭问题,此地险恶的自然环境塑造了这里人彪悍的性格,这一点,在刚刚入伍的田兴恕身上得到了最佳的体现。



就在田兴恕去长沙参军的这一年,风起云涌的太平天国运动在广西爆发,为了应对各地的乱局,咸丰帝用出了洪荒之力,一边筹集军饷,一边调集军队,奔赴各地平叛。结果是让他大失所望。满清建国所依仗的八旗军,早已成为摆设,而为填补八旗军,设立的绿营,经过百十年的岁月之后,面对太平军也是一触即溃,抱头鼠窜,望风而逃,根本无法阻挡太平军滚滚北上的铁流,随即一路长驱直入杀向湖南,直奔长沙而来,要一举拿下这个省会。此时,清朝鼓励各地兴办团练对抗太平军,而湖南的一支军队打出的长沙保卫战,便咸丰帝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有了日后大名鼎鼎的湘军。



是时,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率军来攻打长沙,长沙城里百姓一片惊慌,特别是攻打城南天心阁的一支太平军,太平军久攻不下,他们开始挖掘地道,准备玩“挖地攻城”战术,炸毁天兴阁城墙,田兴恕所在的部队恰好镇守此处,作为新兵蛋子的他主动向请缨,先是潜出城去察看太平军从何处打洞,探明情况后,也率领几十号人从城内开始打洞,并接通太平军地道,用湿棉絮堵死,打破了太平军计划。这件事情他得到上司的赏识,并得到了火线提拔。



紧接着,石达开率部渡过湘江,在西岸扎下大营,开辟新战场。上级为了长沙的安全,决定派出一支敢死队前往“摸夜”,这次又主动请战,率20人充当敢死队,利用夜色掩护,驾驭一小舟,偷袭太平军营垒,火烧20余座。石达开得知是小股敌人的偷袭,亲率500兵马追杀,用火炮轰击小船,想炸死这家伙。结果是敢死队成员大部阵亡,唯独田兴恕命大,掉到波涛翻滚的河中,凭借良好的水性,泅水胜利而归,两次出征都取得胜利,田兴恕名声大噪,湖南巡抚骆秉章赞其虎胆龙威,的确是一勇猛之将,遂升其为哨官。接着又命令他回老家招兵,组建直属武装力量,并给予赐名为“虎威营”。



田兴恕开始招募的这支老家镇筸子弟开始只500来人,人数不多,但开始了他独立带兵作战之路,这支人马是青一色的湘西子弟兵,人称“筸军”,其兵勇喜欢在左臂刺上“虎威常胜军”的青字,攻城格斗时,常赤裸左臂,挥刀跃马,自家人互相呼应鼓舞士气,令敌方胆战心惊,见之丧胆。筸军成了湘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所以当时流传着“无湘不成军,无筸不成湘”的一句民谣。



从这时起,田兴怒率领500人“筸军”虎威营,转战湖南、湖北、江西、浙江、江苏、福建、安徽、河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各省,所向无敌,由于田兴恕能征善战,敌人望之披靡,进而被命名为“虎威常胜军”,史称其“勇果名天下”。他的部队也慢慢地扩张到四千多人。要知道,这个时候曾国藩王牌“吉字营”,也就6000人左右,“霆军”此时才3000人。



田兴恕率领的“筸军”算得上是一支劲旅了,其中,打得最出彩的一战,便是宝庆之战。咸丰九年(1856年),太平天国内部发生天京事变,洪秀全导演了“王杀王”的闹剧。石达开率十几万太平军精锐离开天京(今南京),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石达开变得漫无目标,处处陷于消极被动地位。离开安庆后,他先后率军转战于江西、浙江、福建、广东、湖南数省,总是避敌主力,不愿决战,稍遇挫折,即行转移。清将骆秉章说他行动“纷纭杂乱,迥异从前”;曾国潘也说他“在衢州数月,西进不敢逼严、杭,东不敢窥宁、绍;在洋口数月,而不敢犯延平。以此卜之,贼无悍志、无远略”。这些情况都突出反映了石达开出走之初内心的踌躇与失望,对出走之后该怎么办,缺乏明确的长远的目标与打算。



这一时期,石达开在江西作出了一个“南安决策”,正式作出由两湖之地“入据四川,自建政权”的重大战略目标,并想经湖南宝庆入川计划,在湖南腹地发动“宝庆会战”。并“电骤飓驰,昼夜奔蹿”的灵活机动战法,抓紧时间一举定蜀。石达开倾其所有,发起围攻宝庆之役,历时3个月,令清廷朝野震惊。



当时,石达开在祁阳熊罴岭和一支清军遭遇,一番激战后,清军大败,石达开大军杀到了宝庆府城之下,稍后,三路大军会师,石达开开始强攻宝庆,他决心极大,兵分三路,从西、南、东三面进攻,并亲自攻南路,赖裕新攻西路、傅忠信攻东路。这样形成了围三缺一的局面,城内清军依靠北路联通外界。随后,石达开加紧合围,干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至6月17日,把北路也拿下了,宝庆府成了孤城。宝庆府清军守将赵焕联心急如焚,密遣一士卒冒死游过资江求救。



要知道,在古代战争中,攻打防御坚固的城池,无论多牛掰的名将,都会感到极其头疼。在爆破力巨大的炸药应用到攻城以前,敌人缩入城池当乌龟,都有点麻烦,只能用围困断粮的笨办法,多是以大军压境,兵威恫吓,逼使守城主将出逃或出降,或施诡计诱引守军以在城外歼灭。一旦守城之人意志坚决、油盐不进一般很难拿下城池。是役,石达开亲领大军屯驻城南,一场决定晚清军政局势的大战拉开序幕。当时,负责城南防守的正是田兴恕。



田兴恕知道,一旦宝庆被石达开拿下,湖南各地天地会武装势必纷纷起来响应太平军,湘省将再也无宁日;湘军也因后方被占领而无心作战,兵溃之日即将到来。所以,形势很危急,可田兴恕毫不畏惧,他凭借手中4500兵马连续与石达开展开血战。扼守九巩桥,每天都在激战,寸土必争,历时一个多月,“筸军”在弹药耗尽时,田兴恕组建敢死队,准备与石达开决一死战。很幸运,刘长佑、李续宜等在关键时刻赶到,里外夹击大败石达开,令其惨败退到广西。此役之后石达开众叛亲离,信心大大受挫,也为日后在大渡河全军覆没埋下了伏笔。



而这厢田兴恕因宝庆保卫战立下战功,随后提升为遂被提升为副将加总兵衔,又转战江西,作战异常勇敢,率部一举攻下临江,后又收复崇仁、乐安、宜黄、南丰等地,赐号尚勇、挚勇“巴图鲁”(满语为勇士)。向年之后,贵州提督蒋玉龙因“不能申明纪律,致军心散溃”被革职,田兴恕晋升为提督,并授为钦差大臣(表示他的命令代表皇帝,较之同类级别的大臣地位更高),兼署巡抚,掌握贵州军政大权,成为了一方封疆大吏,这一年他才24岁,真可谓是年轻有为。



正在田兴恕掌握着贵州军政大权的时候,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他的老对头石达开也确立“假道黔境,以入蜀疆”之战略目标,并率领其部下兵分三路行动,此时,有心理优势的田兴恕在南川、涪州一带,将翼王的一支部队暴揍一顿,特别是石达开派往贵州征粮的太平军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最终导致翼王石达开已经在大渡河畔陷入绝境,全军覆没。是役,田兴恕又立下大功,正指望着升官发财。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田兴恕封疆大吏做得顺风顺水的时候,外国列强凭借不平等条约以及“船坚利炮”,将侵略触角伸到贵州等西南省份,特别是一些传教士,挑战了儒家文化之底线不说,仗着不平等条约肆意欺压中国民众,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其中,那一年端午节青岩民众举行“游百病”活动,遭到教徒殴打;还有元宵节期间,开州民众举行“祭龙”活动,传教士文乃尔煽动各处教徒公然抵抗不纳捐。年轻气盛、官至极品,本来痛恨洋人欺侮中华的田兴恕,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竟然在自己受封的地盘无法无天,因此,身为封疆大吏的田兴恕决定收拾这帮家伙,对此二件事情的处置十分严格,在青岩对三名洋人就地正法,在开州对带头闹事的教传教士文乃尔等四人凌迟处死,也就是割千刀,且将文乃尔的头悬挂在城门上示众。此两件事情史称“青岩教案”与“开州教案”,轰动一时。



田兴恕闯下如此大的祸事,引得海内外震惊,朝廷不安。法国公使馆立即向清廷提出严正交涉,以武力相威胁,要求清廷对涉案人加以惩办。并要求处死田兴恕,绝不让步。因为他在镇压太平天国过程中,因军阶而坐大的一批官员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而手握重兵的这些将军大帅如果不与朝廷同心,那就成为心腹大患。加之四川总督骆秉章,两广总督劳崇光,成都将军崇实以及后来的两湖总督张亮基都为田兴恕求情,基于各方权衡,1865年3月,清廷将田兴恕发配新疆,永不赦免。多年后田兴恕释放原籍,41岁因多年征战的创伤发作而病逝。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田兴恕的后代承续着他的血性和勇气。不过,富有意味的是,他们都成了父亲曾经拼死效忠的清王朝的叛逆者和掘墓人。长子田应全是辛亥革命后1912年的湘西军事政治中心——凤凰光复的策划者和组织者,和父亲一样,英年早逝于41岁。次子田应诏早年留学日本,后加入同盟会。回国后参加武昌起义,并任敢死队队长,如同当年攻城掠地冲锋在前的父亲一样,取得了武昌首义的胜利。随后,他率部攻占南京,攻打雨花台时,田应诏是冲在前面的第一个勇士,南京光复后,被提升为第二十旅旅长,卫戍南京。后晋升为中将。



后来,田兴恕的有一位孙子田景祥,是抗战时期的“飞虎队”成员,曾担任空军上校、飞行大队长,按照当时国民党军队军阶,空军不设大校、将军。空军比陆军军衔高一至两级,所以其上校军衔应相当于陆军少将。按至此,田家人才辈出,在不同时代,顺应不同时势的需要,投身报国,立功疆场,出了三代将军,称之将军世家毫不过分。他的老家人为了纪念这位抵御外侮、推翻帝制、抗击侵略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田族,为其修建故居,正如田兴恕晚年写的一副感叹命运的对联“人事输赢无常局,贫贱吾家有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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