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我刚放下呼吸科会诊单,护士又递来一沓新病历。翻到第三本病历时,指尖在"顽固性干咳"四个字上顿了顿——这让我想起上周那位更年期女性患者,她裹着羊绒披肩进来时,咳嗽声像一串停不下来的哑铃震颤。

"胡主任,这止咳药都试遍了..."她说话间又爆发一阵干咳,颈间血管随着剧烈震动凸起。我的视线扫过她药盒里那板刻着"普利"字样的药片,暗红胶囊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

这类带"普利"后缀的降压药,实则是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ACEI)。它们如同精准的分子剪刀,剪断血管紧张素I向II转化的链条,让紧绷的血管自然舒张。这机理在教科书上用双箭头方程式标示得清清楚楚,却少有人提及那些在支气管树梢堆积的缓激肽——这些本该被酶分解的炎症介质,如今却在黏膜下掀起惊涛骇浪。

"您试试把咳嗽想象成警报器,"我用笔尖轻点处方笺,"当缓激肽在气道里越积越多,就像有人往警报器上泼了汽油。"止咳药阻断的只是警报声,而真正的火源仍在闷烧。去年遇到的那位舞蹈老师,甚至因此出现压力性尿失禁,她珍藏的绸缎舞鞋在诊室灯光下泛着珍珠白,却再不能旋转出流畅的弧线。

这类药物性咳嗽像暗夜里的窃贼,发生率不足5%,却专挑特定体质下手。我曾见过老药师在发药窗口多备一盒甘草含片,当听到"普利"二字时,总会额外叮嘱一句:"若是夜里咳得睡不安稳..."话音落在玻璃取药槽清脆的碰撞声里。

电子病历弹出新提醒时,我正勾选着替代降压方案。诊室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有的沉闷如擂鼓,有的清脆似银铃。在开具氯沙坦前,我又确认了三次过敏史——有些教训,值得用红笔在病程记录里重重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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