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Carl Wang
五年前,在我诊断重度抑郁和焦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朋友和老师感到很意外:为什么一个平时和同学相处甚好,主动与老师讨论问题和聊天的人,会得抑郁症?
时间线要拉回到我的童年,我爸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他们只能够提供我物质上和精神上的一些帮助,但是许多东西是我在小时候就深根蒂固的,因为小时候害怕失去朋友,就把自己放在低处,导致我很自卑,我也没想到这种自卑竟然跟随我到现在。
初二,也就是六年前,我因为一件很小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和好朋友发生了矛盾,从这件事开始我陷入了内耗。每天放学回家回到房间,不愿意开灯,从笔记本电脑里面散发出的光来写字。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我已经陷入抑郁情绪了,还有自残的倾向:把牙签折断然后划手臂,虽然没有出血,但划出的又红又肿道道会疼好久。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有了睡眠障碍。
初三上学期,因为强烈的躯体化症状与失眠,我不得不向我爸提出建议说要不去医院精神科看看?我爸虽然说,可能是我的压力太大,但是还是带我去看了。结果就是睡眠障碍、重度抑郁伴有精神病性症状、重度焦虑。医生给我开了药,那是我第一次吃抗抑郁药物,伏氟沙明和阿立哌唑。
之后我赶着回学校上自习,正好因为班上太吵,老师发火了,我以为是在说我,这个时候我选择偷偷地吃了两三颗伏氟沙明。但副作用也来的明显: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我一打哈欠身体就没力气,当时的我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初三下因为疫情,一直关在家里,这也是一个推动我走向第一次药物过量的导火索,那段时间我没有力气去听网课,人昏昏沉沉的,但是快接近中考了我就没放在心上,直到我给我好朋友说了这件事,她们建议我去医院再检查一遍,于是我带着口罩去医院检查了。还是抑郁发作,医生这次换了种药物,度洛西汀。
我在第一次吃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强烈的自毁倾向(后来我知道这种药物确实容易导致躁狂),我跟我妈说这件事,没有得道想要的安慰,反而被指责,为什么会去吃这种药物。我冲动之下,一次吃了很多,在路边倒下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插着管子,我爸在一旁很焦急地等我醒来。
这次出事后,同学和老师知道开始在意我的情绪了,因为我体质弱,上不了体育课,所以每次他们休息时我都是一个人坐在旁边。老师提醒了几个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说体育课休息的时候来陪我玩。但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爸决定让我休学。
在休学的日子里我接触了更多的药物,同时从《柳叶刀》看论文来理解各种药物的机理。同时我因为吃喹硫平的副作用而开始暴食。一两个月的时间让我从90斤长到了接近130。我对此也很焦虑——我之前就有外貌焦虑,即使身边的人都说我长得不差,但是我还是觉得没有其他人好看。
在休学后迎来了第二次药物过量:我和医生了争执,我告诉医生,我曾因服用抗抑郁药导致躁狂,但医生还是给我开了文拉法辛。那时是21年的1月,家里因为爸爸的创业失败,再加上我状态不见好转,让我萌生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我消失了,我们家就能好起来?于是抱着这个念头我吞下了一大盒的药,这次比上次更严重,医生告诉他们我需要进抢救室抢救,他们甚至以为我撑不过来。
醒过来后,我和爸爸说我想出去玩,我爸答应了,说,我可以玩完回来再复学。
复学后我因为害怕和陌生人一起学习和交流,我向老师提出了我一个人自习的要求,老师他同意了,于是我在空教室里的黑板上写上我每天要学的东西。但是时间久了有老师就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我也很难回答出来,后面我就回家复习了,高考也没有考上。
于是22年成了我的gap year。我继续深入了解抗抑郁药物和如何有效地帮助身边的朋友如何缓解焦虑和预防抑郁。同时我也了解到了我的病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基本符合了所有的精神病性状。
到了23年,我已经19岁了,去了一个职高的高考班上学。
因为初中的时候我已经学完高中英语的内容了,老师就和我说好,一个星期两节课我来上,给其他学生补基础。
开学后第一次月考,非常巧,我在之前给他们讲课时,恰好押中了考点。听我讲课的同学都感谢我;一些没来听课的学生,却私底下议论,我怎么没有讲到,我再次陷入了严重自我内耗,到了快撑不住的地步。
这件事情后,我向班主任解释了一番,她让我回家休息。 休息期间,我忍不住想,这段时间班里会怎么样。果然,等我回去后,我生病的事在班里传开了,他们把我当个疯子,后来我转班了。
新的班主任似乎对我很有意见,甚至可以说是针对我:校规说的可以带奶茶喝,我买了一杯刚刚准备进教室,就被她看到,并且很大声地说我不准带,但她对其他同学都不是这样。因为她也是英语老师,所以我有时候会去问她一些问题,但她都是很不耐烦地回答我,好像我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或者在她看来是一个讨人厌的人,于是我主动提出休长假。
在休长假时,又有同学让我去解答英语课的问题,他们实在听不懂班主任讲的什么。我回到学校,翻了翻老师的讲义,看完后我感觉他们听不懂确实情有可原,于是我找时间根据我作为学生的理解,给他们重新讲解了一遍考点。回家后却又一次内耗:我是不是不应该打乱他们的进度,但是他们又听不懂英语老师讲的是什么。
到了高二我再次转学,因为有抑郁症这个事情让校长很不欢迎我,各种刁难,就在录入学籍的前一天,校长让我回家休息,说是我受不了高强度功课。在那之后我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去问我多久能回学校,但那边的答复就只有“等你身体好了就能回来上学。”
直到我有一天在小红书上刷到他们招生办的帖子,下面有人评论说不要去,我和评论的网友私信问怎么回事,这名网友和我分享自己的遭遇,我才知道,我的学籍已经没了。于是我向教育局反映,教育局说只有等明年年秋季开学,看没有学校收我了。我爸爸也帮我四处打听,最后结果依然如故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大脑宕机了:难不成这一年多的努力白费了? 我也再一次有了离开的想法。
在10月底我已经踩好点怎么走了。但是我朋友拉住我说再坚持一下。正好,我一直喜欢玩一款电子游戏,在网上看到了这款游戏的开发公司在招聘,于是递了一封求职信去,可以说那封信承载了我所有的希望。本以为会石沉大海,但却收到了“可以来试一试”的回电。
我终于感受到柳暗花明,原来并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即使现在我想读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自考,也可以就找个职高,学点本事。虽然我已经20岁了,即使一切顺利,到27岁才大学毕业。但成功不局限于年龄,有的人年轻的时候成才,有的人则需要蓄力等上几年或者十几年才能成功。
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预设的轨道上,因为那不是你真正的人生,真正的人生的容错率大到想象不到,即使有人讨厌我也有人喜欢我,但能定义自己的只有自己。
这之后我想开了,我没必要因为失学就把自己投向大海,还有很多的路可以走,就算后悔没有走没有选择的那条路,也不可能返回去再选一次,因为是当初的自己选择了当时最好的路,以前的那些伤害和苦难都可以是成长的勋章。
现在的我依然被抑郁和焦虑,强迫的影响,但我选择接受自己,散发出光芒,让我看到黎明的到来,即使一个人在路上也不会孤单。
正如《世界尽头的咖啡馆》里写的:“反向浪从未停歇,伺机卷走我们的时间和精力。但现在我已经知晓了它的存在,我就可以保存实力,乘着正向浪前进。”
封面图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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