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黄维作为第七批、也是最后一批特赦人员,获得释放。
长达25年的改造生涯,让一向固执的黄维在思想上有了很大改变,而当他返回家乡江西时,一本小册子更是让他当场无地自容,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对我的最大讽刺”。
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册子,能让固执如黄维说出这样的话?这就要说到曾被黄维视为“兄长”的一个人了。
一、
黄维是江西贵溪人,出生于当地一个普通的农家,由于父亲早逝,家里过得十分艰辛。
但即便如此,有着长远眼光的黄母,依旧选择了尽力供应黄维读书上学,在她看来,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而黄维也不负母亲期望,在本乡读完小学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江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正是在进入这所学校后,黄维遇到了对他影响极大、且待他如亲兄弟一般的“兄长”。
谁呢?正是方志敏烈士。
方志敏也是江西人,老家在江西上饶弋阳,距离黄维的老家贵溪也就不到30公里的距离,所以在认识了黄维之后,方志敏没来由的喜欢这个小老乡。
更重要的是,两人都出身农家,同时也是那种心怀抱负之人,所以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只不过,当时的黄维年纪尚小,与已经成为学生领袖的方志敏相比,还显得十分稚嫩,但这并不妨碍黄维对方志敏的崇拜。
加上方志敏在日常生活中,对黄维照顾有加,更让黄维视方志敏为“大哥”。
在方志敏的影响下,当时的黄维也是满腔热血,一心要有所成就,但就在他打定主意,要追随方大哥左右时,方志敏突然消失了。
原来,当时的方志敏已经接触到了我党,并在组织的安排下,回到家乡秘密开展革命活动,由于事关重大,只能是不辞而别。
没有了方大哥,黄维一时间失去了精神支柱,无奈之下,黄维只得在毕业后回到老家贵溪,在当地当了一个教书匠。
但教书匠的生活是单调乏味的,这对于正值年轻的黄维来说,实在是无法忍受。
而就在黄维迷茫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其同学给他带来了两个消息,瞬间让黄维有了十足的动力。
第一,是黄埔军校正在广招有志青年,第二,则是他的方志敏大哥,现在就在南昌,并且也要报考黄埔军校。
这个消息,令黄维十分激动,当即便决定,必须去南昌找到方大哥。
最终,在南昌火车站附近,黄维顺利的找到了方志敏,当他把自己准备报考黄埔的想法告诉方志敏后,得到了方志敏的肯定,就这样,两人结伴,一同去了位于上海的初试点。
抵达上海后,由于报名考试迟迟未开始,这就让囊中羞涩的黄维左右为难,想参加考试,但自己的钱根本坚持不了几天,但就此放弃,黄维又十分不甘心。
好在,方志敏又一次伸出了援手。
当时的方志敏,身上也没带太多钱,勉强也就够自己的开销,但他毫不吝啬的拿出一部分给了黄维,并且,又多番托人,给黄维找了一个临时工作。
正因如此,才使得黄维坚持了下来,若没有方志敏,那黄维大概率要回老家,继续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了。
所以,每每回忆起这段经历,黄维总是感慨万千。
三个月后,黄埔军校正式开始招生考试,但就在报考时,一个新出台的规定,差一点让黄维无法参加考试。
原来,当时黄埔军校在招生时,要求报考考生必须有两个国民党党员负责介绍,不然的话,就不能报考。
但黄维只不过是一个刚从老家走出来的普通人,根本就不认识国民党员。
关键时刻,方志敏再次伸出援手,在他的安排下,黄维有了两个介绍人,由此才得以顺利参加考试。
最终,黄维与方志敏均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初试。
通过初试后,接下来就是前往广州参加复试,但就在黄维憧憬着能与方大哥一起前往广州之际,方志敏却告诉黄维,自己在上海还有点事没办完,所以,需要黄维自己先去广州。
这个意外,令黄维十分惊讶,他不明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方大哥连黄埔军校的复试都顾不上。
不过,虽然惊讶,但黄维也知道方大哥是干大事的人,所以,只能依依不舍的与他告别。
临别之际,方志敏语重心长的叮嘱黄维,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殷殷期望,俨然如黄维的亲大哥一般。
带着不舍,黄维告别了方大哥,踏上了前往广州的路,一路上他还盘算,只要等方大哥忙完,兄弟二人就能在广州团聚了。
但令黄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别,竟然是永别。
二、
方志敏为何突然要跟黄维告别?是因为他接到了组织上新的任务。
早在1924年时,方志敏已经正式加入我党,在此之后,方志敏受党组织的委派,在江西做了很多革命相关的工作。
比如曾被毛主席誉为“模范苏区”的闽浙赣革命根据地,就是由方志敏一手创建起来的。
此外,还有著名的弋阳、横峰起义(简称弋横起义),同样也是由方志敏亲自领导的一场革命起义。
所以,当时方志敏之所以要跟黄维这个小老乡匆匆告别,就是因为革命工作的需要,让他不得不放弃已经取得的优异成绩,转而返回江西,继续主持革命工作。
不仅如此,红10军也是由方志敏一手创建起来的。
但到了1935年时,随着革命形势的不断恶化,方志敏在率领部队作战时,不慎被俘,并最终遭到反动派杀害。
而在就义之前,敌人曾百般利诱方志敏,但方志敏始终不为所动,反而写下了包括《清贫》、《可爱的中国》等文章,因此,恼羞成怒的敌人在1935年8月,将他杀害于南昌下沙窝。
方志敏牺牲时,年仅36岁。
而就在方志敏牺牲的当年,黄维又在干什么呢?当时的黄维,已经是国军的少将师长,并且正在指挥着国军全力围剿红军。
此时的他,正值春风得意,要知道这一年的黄维才不过31岁,但已经是少将师长,并且在三年后,也就是1938年,黄维又当上了18军军长一职,这就更让他忘乎所以。
所以,对于方志敏的牺牲,黄维大概率是装作不知道,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如何平步青云、更进一步这个问题之上。
但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黄维在后来的遭遇,其实与国军差不多。
抗战结束后,国军不管是在兵力上还是在装备上都占尽优势,但随着解放战争的展开,国军一败再败,在各个战场上屡屡失利。
装备兵力占优势,为何一再失利?对于这个问题,很多被俘的国军将领想不通,认为自己的失败只是偶然,我军的胜利则是运气。
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有黄维。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已升任为国军12兵团司令官的黄维,最终在双堆集被俘,而在被俘之后,黄维一度表示,自己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真要是展开了架势打,12兵团未必会输。
这种顽固且不肯承认失败的态度,几乎贯穿了黄维的整个改造岁月。
但在被特赦后,黄维在回乡时看到的一本小册子,却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所谓理念,可能真的是错了。
三、
1975年,黄维获得特赦,特赦之后,中央领导对黄维的生活十分关心,还特意把他安排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工作。
到了1977年,正值国庆二十八周年,黄维在参加完国庆之后,提出自己想要回老家江西看一看。
随后,黄维在小女儿黄惠南的陪同下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江西,不过,他的第一站并不是返回出生地贵溪,而是去了南昌革命烈士纪念馆。
参观过程中,他随手拿起了一本小册子翻阅,而就在他打开这本小册子的瞬间,黄维当即就激动了起来。
这本小册子里,记录了很多江西籍的革命烈士,而黄维纵览下来就发现,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他当年的同学和老师。
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烈士名单里,黄维看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方志敏。
这一刻,黄维深感羞愧,他对女儿说,“那么多为人民谋幸福的人牺牲了成了烈士,而我这样的人却完好的活着,这对历史以及对我个人,真的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一番感慨之后,黄维向工作人员提出了一个“特殊”要求,就是能去参拜一下方志敏烈士的墓地。
方志敏牺牲后,遗骨一度被弃之荒野,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在毛主席等中央领导的指示下,这才在南昌下沙窝发现了方志敏烈士的遗骨。
之后,经中央批准,在1960年,位于江西南昌市郊梅岭的方志敏烈士墓开始修建,并最终在1964年完工。
墓地完工之际,毛主席还亲笔题写了墓碑。
到了1977年8月,也就是黄维回乡的两个月前,方志敏烈士的遗骨刚刚完成安葬,而黄维正是知道此事,所以这才临时起意,想要去烈士墓参拜。
由于当时的黄维年岁已大,且也参观了一天了,所以工作人员就劝他明天再去,但黄维固执的表示,自己今天就要去看看。
最终,大家只能同意,在女儿的陪同下,黄维在当天傍晚,来到了方志敏的墓前。
此时的他,在女儿眼里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固执,先是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就开始伫立良久。
半天之后,黄维才开口对着墓碑说,“方大哥,我是黄维啊”。
“50年多前,是您指引我考入黄埔军校。您希望我成为一个将军,一个对国家和人民有用的人,可我的前半生却一直为反动派卖命,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我,我对不起您啊。”
能说出这番话,足以可见黄维在思想上已经有了很大转变,原本是一个有志青年的他,是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他不仅有方志敏这样的兄长指引,还曾经与毛主席有过接触(黄埔军校入学考试时),但他却错过了这两次机会,不过好在最终终于醒悟,余生也在为祖国统一不断呼吁奔走,也算是迷途知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