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准备
早在2024年的12月,北风吹起的时候,就着急的回家问过爸妈,今年的灌香肠什么时候安排上,却见着母亲大人慢悠悠的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排骨汤,说今年家里就不自己灌香肠、炸圆子了。听我嘟噜今年过年没有腊货了,我妈只胸有成竹的白了我一眼,让我别管。
家庭口味的香肠从哪来呢?过了几天,倒是在我的亲亲同事约着我去她家喝酒时,知道了答案。这位好人把我诓到她车上了,再告诉我“饭不白吃,正好吃完消食,给我妈帮忙灌香肠。”心里只有“听我说谢谢你。。。”的旋律回响。我现在下车是否还来得及?
市场上提前订购的新鲜猪后腿精肉,添三成肥膘,肌理细密的红,伴着雪白晶莹。仍是手工剁馅,瘦肉切骰子丁,肥膘改石榴粒,分寸间蕴藏了肉汁的野性。
原味的湘味香肠自然少不了辣椒,粗粝的辣椒粉伴着花椒煸炒,佐以豆豉、白酒、桂皮、八角等“暗香诀”,一点点自家特色鱼肉碎,鄂地平添湘江气。
当天采购的猪小肠取中段,形如笔杆,经过揉搓洗涤,泡于清水,微微隐入水中涟漪。
灌肠时讲究“七分满,三分晃”,在我手忙脚乱的适应了电动灌肠机的节奏后,也能渐渐轻松使着竹筷轻捅疏导肉粒,使肥瘦相拥而不滞塞。
只听着阿姨念叨,这次陆续接了5户人家订香肠的单,已经灌了100多斤瘦肉,辣味和不辣的数量三七开,后期尚不知还会加多少单。
随着机器的马达声,看着自己手下逐渐成型的一段段柔红渐白的香肠节,私家定制的融合风味香肠,看起来很棒。
想来我妈大概也是这样解决了自家腊月灌香肠的腊味任务吧。
正月前迎年
儿时过年,常听着年俗顺口溜。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当我逐渐代替父母,承担下迎新年准备后,已没机会犹如燕子衔巢般,慢慢整理,细细采购。如今的迎年准备,讲究集中办事,效率优先。25年的春节没有三十,准备时间更显紧迫。
手工香肠灌制店门前的悬挂架上,垂挂着最后一批手工腊肠,犹如悬起的玛瑙红脂。炸圆子店门边摆着的几簸箕肉圆子、藕夹、炸鱼块,金黄耀目,透明橱窗上贴着醒目的付款二维码。超市里各式加热即食礼盒,平价如牛杂火锅,高档如燕鲍翅,琳琅满目,任君选择。
人流车流从各处汇入各大商场超市,买买买是热门话题。
新年前风光正好,长江上的风温柔的拂过大街小巷上的每一个人。人来人往,车去车来,皆是大包小包,笑容满面的满载而归。若是实在无法自行购物,街上疾驰而过的小黄、小蓝、小绿,带着一个个骑手保温箱,解决着线上的每一份需求。汇聚成湖北人家冬日里最浓烈的烟火印记。
正月拜年
大年初一的中午,迎着新年里明朗的阳光,我们下乡去接了探亲拜年的爷爷奶奶,绕过数个湖泊,沿着蜿蜒下路进了村,门前谷场遗留了散布一地的炮竹纸片。
沿着谷场边即是划分小块的田野,碧绿的蔬菜中。间或出现烧的焦黑的土地。
虽然少见跑跳的儿童,各种的腊味,可那种来者是客,必得留着围坐桌边吃个走席,天门农村的拜年席面里,必少不了各式蒸菜。水乡灵气佐以时光慢火,煨出楚地的年节礼数。
拜年宴的蒸笼讲究老篾匠编的船形竹笼,屉底垫着干荷叶,蒸时荷香渗入食材。
“蒸三元”的鱼圆、肉圆、豆腐圆在蒸汽里现了形,肉圆的泡腾,鱼圆的莹润,豆腐圆的紧致,暗合“连中三元”吉兆。粉蒸青鱼段铺陈如书卷,粉蒸肉煨润了软糯的土豆。
最妙的“蒸茼蒿”,青碧菜羹混着粉白的米粉,伴着蒸腾的热气,满室渐出草木气,老少咸宜,四岁小儿都能伴着多吃半碗饭。
饭桌中央排骨藕汤的砂瓦罐咕嘟作响,罐底的酒精块已渐渐燃尽。姑妈炫耀着用果蔬清洗机处理过的莲藕比手洗的更洁净,年轻人机械的用筷子尖拨弄菜品,嘴里激烈商讨着饭后的组队游戏安排。唯有孩子的祖母坚持往曾孙辈的碗里添着第三块珍珠圆子,苍老手指与粗瓷碗沿碰撞的脆响,尚能唤起些许旧年月的涟漪。
后备箱里满载着当年的杂粮与新鲜蔬菜,随着汽车前灯光照亮返程的公路,带着我们驶离映着幽黄灯光的乡间小道。家族群内刷屏的拜年表情包深处,仍蛰伏着守岁烛火般忽明忽暗的牵挂。
间或驶过的车辆,让我知道过年期间,正月初一拜年归家的我们并不孤单,回乡访友依然是国人们不变的习性。
虽然近年常常感概年味似乎消散的很远,但远处明明暗暗,陆续出现烟花炮竹的轰鸣,田野间偶尔出现的然后火光,让我知道春节从未死去,它只是将红绸换成光纤,把铜锣响器改写成推送提醒,在数据洪流中反复重构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团圆想象。
至少,站在大年初一天门农村的田野里,我看见烟花依然远处绚丽绽放——那些腾空而起的古老光斑,终将在某个云端完成与无人机表演的量子纠缠,化作跨越时空的永恒祝祷。
作者:应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