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5岁的郑州市管城区前常务副区长马欢辞去了公职。不久,他结识了当地民营企业家郑金才,主动提出投资郑金才的商业项目。从2015年起,马欢与郑金才共同投资了电影院、钢材市场、棚户区改造等多个项目。
然而合作过程中,马欢突然变卦,要求将此前的投资款转为借款,并多次提高索要金额,最终高达1.5亿元人民币。
马欢的手段简单粗暴:
不同意,就抓人。
郑金才不肯屈从,这句威胁就很快变成现实。
生意反目后,马欢以郑金才“还不上钱”为由向公安机关报案,郑金才由此身陷囹圄 。
马欢的举报让郑金才从合作伙伴变成了犯罪嫌疑人。
郑金才曾在被羁押期间写下举报信,指控马欢诬告陷害自己,并实名举报马欢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受贿、行贿等问题。
他在信中透露,马欢在郑州高铁东站附近拥有价值2000万元的房产,以及其他可疑财产。
可以说,在这场合作纠纷中,原本应该是债权人的前官员摇身一变成了“被害人”,而原本期待投资回报的企业家却成了被告。
这种角色的颠倒,拉开了一出荒诞不经的司法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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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25日,郑金才被郑州市公安局金水分局以涉嫌诈骗罪刑事拘留,同年3月3日被正式逮捕。警方以涉嫌诈骗罪和职务侵占罪移送起诉,然而检察院两次以“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将案件退回补充侦查,并两度延长审查起诉期限。
尽管疑点重重,这起本属于民间投资纠纷的案件最终还是被以刑事案件起诉到了法院。
2021年12月4日,郑金才被郑州市金水区检察院以涉嫌职务侵占罪、诈骗罪、挪用资金罪起诉至金水区人民法院。
在郑金才被抓后,他的家人并没有沉默。他的妻子孙海玲和妻弟孙仁义不断向中央、省、市纪委监委及信访部门投诉,揭露案件疑点。
然而,这些举动却招来了新的打击报复。据郑金才的辩护律师称,郑金才被抓后不久,孙海玲、孙仁义也相继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孙仁义在庭上揭露,他刚被刑拘时罪名是诈骗,批捕时变成挪用资金,起诉时又换成了职务侵占:
罪名在三个阶段换了三次。
这样的变戏法般的罪名转换,令人生疑。辩护人直言,对孙海玲、孙仁义的拘留和指控,明显带有对家属控告申诉的打击报复之嫌。
案件尚未审理,家属已然蒙受池鱼之灾,这更加重了郑金才一方对案件公正性的担忧。
经过漫长的侦查和预审,郑金才案于2022年7月开始在金水区法院一审开庭。
庭审中,公诉机关罗列了郑金才涉嫌诈骗的两起事实:其一,2016年郑金才以“电影院线即将上市”为由从马欢处取得1900万元投资款;其二,2017年郑金才声称海南澄迈县有棚改项目可合作,马欢先后投入数千万元用于项目运作。与此同时,还指控郑金才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资金,以及挪用他人资金等。
然而,郑金才始终否认这些指控。他的辩护律师指出,起诉书指控的职务侵占、诈骗、挪用资金三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定性错误,本质上是民间经济纠纷被当作刑事犯罪来处理,公诉机关系通过刑事手段插手经济纠纷。
一审庭审中出现过一个细节:法庭一度启动了对证据收集合法性的调查程序,让侦查人员出庭接受质询。
这在刑事审判中并不多见,某种程度上说明本案证据链存在瑕疵甚至违法之嫌。然而,尽管辩方据理力争,一审合议庭还是做出了有罪判断。
2023年3月28日,金水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郑金才犯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两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 。
挪用资金罪则因事实和法律问题未予认定。二十年的刑期对于一个企业家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然而在判决宣读时,郑金才坚称自己无罪。当庭他就表示将上诉,要把这个冤案抗到底。
据悉,郑金才一方在宣判后迅速提起上诉,坚决不服一审判决。
2
郑金才的上诉很快引起戏剧性的进展。2023年9月21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表面上看,二审法院认为一审判决存在问题,需要重审纠正。然而,真正的风暴在重审过程中才掀起。
2024年5月27日,金水区法院对郑金才案重审首次开庭。这次开庭曝出了令舆论哗然的副卷门事件。
副卷,指的是法官案头那本并非移交给辩护方、隐藏在正卷之外的卷宗。庭审中曝光的照片显示,法官使用的案卷中夹带着这样一份神秘的:
副卷。
更令人震惊的是,副卷中记录了许多原本不为人知的内幕。
原一审合议庭成员曾在审理期间前往上级法院汇报案情,就案件事实认定问题听取了意见;原一审法院的审判委员会也曾就该案进行讨论表决。
换言之,在郑金才案一审正式判决之前,案件的命运似乎已经在法院内部和上下级法院的私下沟通中被提前定调了。
根据副卷披露的信息,当地法院一审合议庭曾就案件实体问题向郑州中院请示。
二审法院的法官们的做法显然有违公正:
没有阅卷、没有开庭,仅依据口头汇报就对案件发表了看法。
更有甚者,一审法院随后将案件提交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23名审委会委员中有21人参与了表决:其中14人认为郑金才构成职务侵占罪,6人认为不构成;而对于诈骗等其余指控,21人中有20人同意定罪。
也就是说,在重审之前,一审法院的大部分法官通过审委会已经认定了郑金才有罪。此种未审先判的操作,使案件在事实上丧失了改判无罪的可能性。
副卷门的曝光将这些隐秘操作公之于众,令在场旁听者和社会舆论一片哗然。
休庭后,辩护律师当即提出管辖异议和审判长回避申请——因为现任重审的审判长吴洋法官在原一审庭务会上参与讨论过本案,早已对案件有了倾向性意见。
辩护人指出,按照法律规定,发回重审的案件一审法院应当另行组成合议庭,避免原审法官先入为主。
多位法律人士也对此提出质疑。北京泽博律师事务所王兴律师评论说,“刑诉法规定的一些审判基本原则,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被肆无忌惮地违反”。上海刑辩律师张涛指出,金水区法院向上请示汇报已严重违反审判独立原则,破坏了我国两审终审的制度,从实质上剥夺了当事人的上诉权。
还有观点认为,原审法院的审委会既然对案件作出了决定,该院实际上已经丧失再次管辖权,二审本不应把案件发回到这个法院重审。
毕竟,要让原班人马去推翻自己曾参与决定的判决结果,公正性很难保障:
这无异于让法院自己否定自己。
这场意外曝光的副卷门撕开了司法领域里的某些潜规则。一时间,媒体和网络上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司法体系中的冰山一角,毕竟:
上下级请示是一种传统。
也有人感叹,如果不是郑金才案的重审,我们或许永远无法得知在看不见的卷宗里,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王兴律师的一席话发人深省:“这种普遍存在的做法,最高司法机关不可能不了解,立法机关也不可能蒙在鼓里。该如何对待这些明显违反刑诉基本原则的操作,需要我们认真思考。我觉得,刑事司法制度真的需要大力度的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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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副卷门引发公众关注后不久,本案幕后的关键人物马欢也出了事。
2024年7月27日,马欢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被郑州市纪委监委采取留置调查措施。
这个消息一出,郑金才的家属和辩护律师都以为案件会迎来重大转机。他们此前持续多年向纪检监察机关举报马欢,如今马欢终于落马,大家期待真相大白、冤情得雪。
然而,残酷的现实再一次刷新了人们的认知——马欢被查并没有中止对郑金才的审判进程,反而似乎让案件更快地向前推进。
郑州中院发回重审的裁定、轰动一时的副卷门事件、以及马欢被留置调查的事实,看起来都足以让此案按下暂停键,重新审视证据和指控的真实性。但金水区法院却一意孤行地继续开庭审理,
没有作出中止审理的决定,也没有等待马欢案调查结果的意思。
郑金才一家认为马欢的调查结果至关重要:如果马欢在监察调查中坦白承认与郑金才之间是纯粹的投资关系,承认自己敲诈未遂而诬告陷害了郑金才,那么检察院理应撤回对郑金才、孙仁义的起诉,法院也无须继续审理。
可现实是,直到马欢被查后,金水区法院依然马不停蹄地推进重审,对辩方要求中止的申请置若罔闻。这种做法令旁观者费解,既然案件真相可能因马欢的调查而发生翻转,为什么就不能稍待片刻,还郑金才一个公正的机会?
事实上,马欢落马的消息从侧面印证了郑金才方面一直以来的说法——真正该接受法律审查的或许不是郑金才,而是那个滥用权力的前官员。
早在2022年9月,郑金才家人就曾透露,郑州市纪委的初步调查证实马欢名下拥有多处房产和豪车,这些财产来路不明。
马欢作为一名区级干部,却能在民间投资中拿出上亿元资金、坐拥千万房产,本身就极不寻常。这些疑点,如今终于引起纪监部门重视。
然而,讽刺的是,直到马欢自身东窗事发,郑金才依然深陷囹圄,案件也并未因马欢倒台而有所松动。就连郑金才的辩护律师李帅欣也无奈地表示,这是一起本应中止审理的案件,但金水区法院仍在强推不辍,不裁定中止、也不等候调查结果。
司法机器仿佛不受外界因素影响,自顾自地运转下去,哪怕推动这部机器的人,正是已经被调查的腐败官员曾经的影子。
4
郑金才案重审阶段的庭审现场,同样充满了令人为之叹息的荒诞场景。2024年10月的一次庭审,短短三小时内波澜迭起,几度出现戏剧性一幕。
庭审一开始,郑金才就当庭要求公诉席上的某位检察官回避,理由是自己遭到了金水区检察院的打击报复。
这一请求被法庭当即驳回。但郑金才内心的不满显然在积蓄。审理过程中,他神情疲惫,却时刻坚持发言前先抗议公诉人的出庭资格。
随着庭审推进,郑金才情绪越来越激动。在庭审的下半程,他突然挣脱了审判席上的束缚,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审判长大声抗议。他红着眼圈,几乎是喊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懑:“在金水区已经没有我讲理的地方!”
郑金才指责法庭对自己不公,称此次开庭是被欺骗而来,并强烈要求该案曾参与决策的一审审委会成员集体回避。这一刻,法庭上的郑金才不再是被动受审的被告,更像是一个为了生存和尊严而背水一战的抗争者。
更令人瞠目的是庭审接近尾声时发生的场景:郑金才突然抛出了一枚震撼弹,他当庭举报公诉人刘力:
收受案件关系人马欢贿赂200万元。
其中一次150万,另一次50万。
也就是说,他指控正在出庭指控自己的检察官,曾两次收了马欢的钱来“办”自己。
这一指控石破天惊,令在场人员一时愕然。
辩护律师也当即配合,请求法庭立即对这一情况进行调查核实:刘力是否真的收受了贿赂?到底收了多少?查清之后才能继续审理。
审判长转头询问郑金才是否有证据支持指控。郑金才回答,他手上掌握着证据,但必须有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在场,他才愿意当场提交给纪检部门。显然,他对现场的司法机关已毫无信任,只愿意把证据交给纪检监察机关这样的外部监督力量。
而对于郑金才的突然反击,公诉人刘力的反应同样激烈。他脸色大变,连声否认有受贿之事,并要求相关部门彻查此事,称如果调查证明没有受贿,则郑金才就是在诬告。
法庭气氛在这一刻凝滞。被告指控检察官贪赃枉法,检察官反指被告诬告陷害——庭审现场仿佛变成了一场互相指责的对峙。而旁听席上的人无不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惊和唏嘘。
这种情节恐怕只在影视剧和小说中才能见到,然而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法庭上。
对于郑金才来说,这或许是他能够搏出的最后一记重拳;而对于在场的司法人员来说,这无疑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失控场面。
事后,据参加旁听的人员透露,当天庭审并未因为这一插曲而中止。在短暂的骚动后,法庭恢复了秩序,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可以想见,在休庭后的会议室里,法庭方面将面临如何处理郑金才当庭举报的艰难抉择。但无论结果如何,这场庭审中的荒诞一幕都已被记录在案,流传到了舆论场。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重审对公众开放,但实际的旁听却受到诸多限制。
据悉,多名关心此案的律师曾尝试旁听,却在法院门口遇到了不同寻常的阻碍:法院安检人员以安全检查为由,对欲旁听的律师进行酒精含量测试,仿佛只要测出酒气便可拒绝其进入旁听席。
这一离奇举措令律师们愤慨,也为案件平添新的疑云。公开审理原本是司法公正的重要保障,但郑金才案的重审却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公开但不欢迎监督。
这些细节,再次将案件的荒诞色彩渲染得更加浓重。
郑金才案一路走来,已不仅仅是一件个人的恩怨纠葛,而是演化为备受舆论关注的公共事件。
最初,这起案件在当地还鲜为人知。然而随着郑金才家属的不断发声和律师的披露,越来越多媒体和公众开始关注其中反常之处。主流媒体中不乏对该案的深入报道。
2022年9月,新浪财经发表长篇调查文章,标题直指核心——《郑州市管城区前常务副区长投资民企上亿元:还不上钱就抓了老板》。这篇报道详细介绍了郑金才的商业背景、与马欢的纠葛以及案件进展,用通俗的话道出了事件本质:
官员以投资之名投下巨资,最后拿不回钱就利用公权力抓人。
这篇报道让更多人了解了郑金才案,也引发了对官商关系、司法公正的讨论。
与此同时,自媒体和社交平台上也掀起了郑金才冤案的舆论风潮。
郑金才的辩护律师之一李帅欣曾在微信公号撰文《腐败官员已落马,谁还在替他卖命》,详细梳理案件来龙去脉,质问在马欢倒台之后究竟是谁还在死撑这起案件。文章发出后,在朋友圈和网络上被大量转发,引发了共鸣。
还有正义感强烈的网友专门注册了微博账号“郑州郑金才冤案”,实名举报马欢的巨额财产,在微博上持续发布案件进展,积累了上千粉丝。这些帖子有的后来被删除,但很快又有人通过截图、备份等方式在其他平台传播,努力让真相不被湮没。
郑金才的家人也四处奔走,为其喊冤。他的女儿郑晓雅甚至在北京街头举牌,为父伸冤的照片一度在网络上传播。面对镜头,这位年轻女子神色坚毅,却难掩疲惫,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看上去庞大而冷漠的司法机器。
对于这样的举动,许多网友表示同情和支持。他们明白,一个普通人选择站出来发声,需要多大勇气;而她之所以如此,
是因为这个社会常规的申诉渠道未能有效回应他们的诉求。
法律界人士对郑金才案更是高度关注。
多名知名律师、学者在微博和专栏中发表评论,将此案作为反面教材来剖析。他们指出,马欢作为地方官员,利用手中权力插手经济纠纷,将民事责任上升为刑事追诉,背后反映的是政商勾结和权力滥用的问题。而副卷门的出现,则将司法不公开、不独立的问题暴露无遗。这些评论大多措辞冷静克制,却字字千钧。
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司法话题一向敏感,但郑金才案因其荒诞性,反倒成了一个可以让公众讨论司法公正的窗口。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热度攀升,有关郑金才案的信息也一度遭到删帖和封锁:
某些详细披露案件内幕的报道被404, 部分微博大V对此案的评论也不翼而飞。
这种现象本身也引起了舆论反弹——很多人质疑,如果案件办理光明正大,又何惧公众了解?越是删帖,越说明其中有猫腻。
所幸的是,在信息时代,真相很难被完全遮蔽。通过各种方式,郑金才案的离奇遭遇仍然在社交网络上流传,并持续引发着人们对司法公正的思考。
在郑金才被羁押的漫长日子里,他的支持者们用了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来记录时间:他们在微博上倒计时般地纪念每一个节点。
2025年1月25日,有网友发帖写道:“今天是郑金才失去自由整整四年” 。四年,对一个无辜者来说是多么漫长的煎熬;而对真正的罪人来说,却可能是逍遥法外的四年。
从2021到2025,郑金才经历了一审、有罪判决、上诉、重审、新的判决仍未落地……法律程序在他身上兜兜转转,而他的自由和人生却在看守所的高墙内一天天耗尽。这种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公众扼腕。
5
梳理郑金才案的整个经过,我们仿佛看完了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一个商人被权力算计,冤屈缠身;真正的施害者一度逍遥法外,甚至反客为主成为被害人。
司法程序表面上按部就班,背地里却有另一套剧本在运作。
当这一切被层层揭开时,人们既感到震惊,又不禁苦笑其中的荒谬。
郑金才案之所以让人觉得荒诞,不仅因为个案本身离奇,更因为它折射出司法体系中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子。
在法治社会,刑事司法的基本原则是罪刑法定、证据裁判、无罪推定和程序正义。然而在郑金才案中,我们看到了这些原则如何被一步步侵蚀。
警方和检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硬要将经济纠纷入罪;
审判人员未审先有定见,背着当事人向上级请示;
审委会以多数票表决定一人命运;
重审法官不避嫌疑,继续沿用原有思路。
这些操作每一项拿出来都与司法公正背道而驰,而集合在一起,就造就了郑金才案这样一桩典型的冤案。
在这起案件中,法律似乎成了权力斗争的道具,程序正义变成了一纸空文,正如评论者所言:“未审先判,让案件丧失了无罪可能性”。当司法机关本应扮演的公平仲裁者,沦为某些利益方的办案工具,公正审判的天平就难免倾斜。
然而,这起案件带给公众的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一个普通民营企业家面对滥权官员的陷害与庞大的司法机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法庭上一次次嘶喊自己的清白,在狱中一封封写举报信揭露真相,寄希望于总有一天会有人听见。
但现实是残酷的:即便他的举报让马欢落马,审理他的那些人却未必愿意就此收手;即便副卷门将暗箱操作晒在阳光下,真正承担责任的人员却未见有任何处分迹象。一切仿佛早已板上钉钉,所有的努力都撞在制度的铜墙铁壁上。
所幸的是,郑金才并不孤单。
媒体的曝光、律师的执着、家属的呐喊以及网友的关注,都在为他聚集希望的火星。二审法院已经发回重审一次,如果一审法院再次不顾事实和公正做出有罪判决,相信郑金才一方还会继续上诉,以求在更高层级寻求救济。而更广泛地看,郑金才案对司法机关本身也是一次拷问。
有学者指出,此案暴露的问题不只是某个人的不幸,更是制度的缺陷。若不正视和纠正,类似的冤假错案还可能发生在下一个郑金才、李金才身上。
正如一位参与此案的律师所感慨的:“面对这些明显违反刑事诉讼基本原则的操作,我们需要认真思考。我觉得,刑事司法制度真的需要大力度的改革了。”
郑金才案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充满了荒诞色彩,但我们期待它的结局不再荒诞。一个法治社会,不能容忍无辜者蒙冤四载而真正的腐败分子几乎逃脱制裁。随着马欢的倒台和更多真相的揭露,伸张正义的契机已经出现。
郑金才已经等待了太久。
四年的冤狱时光,让他的人生停摆,也让旁观者心寒。这起案件最终将走向何方?我们无法预断。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结果如何,它都将作为一个警示留在中国法治进程的档案中。
当正义被荒诞戏弄,社会期待的是正义能够战胜荒诞。人们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无辜之人终获清白,一个滥权之徒绳之以法,司法体系从中汲取教训、痛定思痛。
迄今为止,郑金才仍在等待那个公正的裁决。而我们也在等待,等待司法机关勇于直面这一切荒诞,并给出一个无愧于法律与良知的交代。只有到了那时,这场旷日持久的黑色幽默才能真正落幕,正义才能以一种隐忍而有力的方式得到彰显。
文/李宇琛
2025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