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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点，晨光熹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路上没有太多行人和车，我内心有些五味杂陈：老李，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
故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申请执行人老张与被执行人宏盛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老李的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经判决生效后进入执行阶段，原执行法院并未查询到可供执行的财产。经老张确认，案件终结本次执行程序。
案件虽终本，执行工作却没有就此止步。2024年7月，为“切实解决执行难”，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启动“交叉执行”专项行动，将这起尘封的“终本骨头案”依法指定给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以下简称青浦区人民法院）执行，这起“难啃”的案件交到了我手上。
消失的老李
我再次发起老李及其公司名下的总对总查询，老李名下的小轿车被轮候查封且去向不明，除此之外，依然没有其他线索信息。
“我只有一张老李开车的照片。”我拨通了申请人老张的电话，但老张对被执行人的情况知之甚少，表示能提供的仅有一张近期老李开车的照片，模糊的照片根本看不清车牌。
我通过通讯运营商协查到老李的手机号，电话打通了，但却始终无人接听。通过辖区派出所协查暂住、居住信息，均反馈查无此人。通过交警部门定位被执行人车辆，但车辆在本市范围内无轨迹。
案件毫无线索，眼看着要“人财两空”，我不禁感到有些沮丧，老李就像凭空消失了，不见踪影。
藏在卷宗里的10万元
我将原执行法院的卷宗全部调取出来，逐页梳理案件细节。
原执行法院曾向宏盛公司的债务人佳鑫（化名）公司送达了一份《履行到期债务通知书》，上面记载着宏盛公司对佳鑫公司享有10万元的无争议到期债权，但佳鑫公司却迟迟未按通知书要求配合履行。
“倪法官，不是我不愿按法院要求履行义务，我的上家也没给我付钱，实在难以周转。”佳鑫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小林向我诉苦。
虽然根据法律规定，小林口中的无履行能力，并非中止债权执行的实体异议。但秉持善意文明执行理念，我告知佳鑫公司可将相关债权材料提交过来，我们通过疏通上游债权，尝试一揽子化解债务纠纷。
这本是一件多赢的好事，但经过三次书面通知和多次口头催促后，小林始终含糊其辞消极回避，其自述的债权凭证材料始终没有提交。
“小林以为宏盛公司停业，老李藏匿踪迹，没人诉就能抵赖？”因佳鑫公司在履行通知指定的期限内没有提出异议，而又不履行，青浦区人民法院依法裁定对其强制执行，并以无争议到期债权10万元为限，冻结了佳鑫公司的银行账户。第一笔10万元到位了。
被执行人“金蝉脱壳”
与此同时，我也没放弃追踪老李。
佳鑫公司10万元到期债权即使全部到位，本案依然有20多万元的缺口。我再次“啃”卷宗、“嚼”细节，在工商档案信息中进行关联搜索，让我喜出望外的是，正是这次检索，让案件有了新突破口。
原来，被执行人宏盛公司由老李出资设立，案外人小李担任监事，而让人感到蹊跷的是，在案件判决后的一个月内，小李成立了宏利（化名）公司，而老李正是宏利公司的监事。
有如此巧合的事？两家公司名字相似、人员雷同，法定代表人和监事刚好调换了位置，老李、小李刚好都姓李，我心中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猜想：老李、小李，莫非两人是“上阵父子兵”？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
两家公司竟然共用一个财务负责人——老王（化名），看来，老王是老李的得力干将，深受老李信任。我准备“突击”约谈老王。
老王见到我，明显有些紧张，一直拿起杯子喝水。我暗自猜想，也许，老王怕交了实底，丢了工作，这张嘴“难撬”，但老王所知道的内情也许正是我苦苦追寻的答案！
“既然能查到你这里，相信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我将收集来的证据一一摆在老王面前，老王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到泄气，就是现在！
“法官，估计您已经猜到了，小李正是老李的儿子！”在证据面前，老王向我坦言老李父子俩是如何“金蝉脱壳”，“换壳”经营的：2020年底，老李交代老王，称因经营需要，委托其注册了宏利公司，实际上仍由老李经营管理，小李就是挂个名，业务还是以前的业务。
“老李，开门！”
必须得找到老李本人，承担规避执行的法律后果。然而居住信息查无此人，老李名下车辆在本市无行驶轨迹，相关线索无法作为找人的直接抓手。
我不相信老李没留下任何踪迹，除非……老李既然想到借儿子小李的名义新设公司另起炉灶，会不会也借小李的座驾“金蝉脱壳”？
因被执行人的规避行为涉嫌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在执行局领导的协调下，我们启用了与青浦公安分局的协助执行机制。通过联席会商，由公安开启技术协查。根据信息关联匹配，老李频繁登记于宝山区某酒店。根据公安干警的关联匹配，老李的信息与其子小李名下的豪华轿车轨迹高度重合。果然，和我料想的一致。
这就去“逮”老李！
经公安后台数据刷新，某日凌晨再次匹配锁定了老李的信息与车辆轨迹，我即刻驱车赶往酒店，与前台核实了老李的房间号。
“老李，开门！”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你们不睡觉吗？”
打开房门睡眼惺忪的老李大惊失色，老李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在睡梦中就被执行法官“揪”了起来。在司法警察的配合下，我将老李从酒店拘传至法院，并在酒店地下车库扣押了那辆豪华轿车。
老李一开始还在狡辩，称豪车是其女友的，公司是儿子的，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当我拿出车辆的产调和财务负责人老王的笔录，老李低下头默不作声。随后，老李如实供述了为逃避债务，以其子小李名义注册宏利公司“换壳”经营的事实。
为惩戒其抗拒执行行为，青浦区人民法院依法决定对其司法拘留15日。同日，申请人老张与被执行人之子小李一同到庭，达成分期履行的执行和解协议。由小李及其名下豪华轿车作为担保，并出具执行担保书，青浦区人民法院依此查封了该担保车辆。佳鑫公司在账户被冻结后，小林亦主动来到法院承认错误，也与老张达成了具体的履行方案。
至此，本案财产线索逐一处理，看似无解的“终本骨头案”最终得以妥善化解。
本案在执行僵局中，通过债权跟进、工商信息穿透和信息轨迹匹配三条线索同步推进，在化解案件的同时，对规避执行行为严厉惩戒。
我想，执行是审判的“底气”。让全民守法、诚实守信蔚然成风，这才是每一次强制执行背后的应有之义。回答被执行人那句“执行法官不睡觉吗？”当然不是。但作为执行法官，我们愿用“不休”，换失信被执行人“难眠”。
主审法官
倪圣哲
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执行局法官
来源丨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
高院供稿部门：执行局
文字：倪圣哲、龚倍宇、汤稹
漫画：崔缤予
责任编辑：张巧雨
编辑：孙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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