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原国民党军新六军少尉排长黄耀武挨了批斗。

一个很偶然的情形下,黄耀武和一个原来解放军的师参谋长叫张学海的关在一起,两人过去虽然处于不同阵营,但此时此刻被关在一起,同病相怜之下,难免有了很多话。



黄耀武后来和张学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没事儿以后,两人时常聚在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黄耀武就想起了当年随新六军到东北作战时候的往事,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以后,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那个时候你们打这个战争,怎么可以用人海战术呢?牺牲那么大,命不值钱吗?你们怎么能那么大?”

黄耀武口中说的“这个战争”,是新六军初入东北时和东北民主联军四纵在沙岭的一次战斗,也就是在当时,新六军察觉到了我军在战术上的劣势。

黄耀武很感慨,他最后说道:

“太残酷了,今天你也不当兵了,我也不当兵了,你回忆一下,世界战争史上,这种打法是没有的。22师在第一次远征增援戴安澜200师时,战斗那么激烈,也没有这样冲的。士兵都是好好的利用地形地物,保证你打不到我,我能打到你,压制你火力,用现在的武器拼倒你。指挥官要千方百计动脑筋,你们很简单就是冲,结果全死,命比一切都宝贵啊。”

沙岭战役是东北民主联军四纵和新六军的首次交手,说是战役,其实规模并不大,历来我军对战役的定位是两个军以上,而沙岭战役中,新六军总共也只是出动了新22师66团及师教导营共2000余人。

相比之下,四纵出动了六个团的兵力。

六个团没有拿下敌人一个团。



据说战前,在廖耀湘询问要不要增援时,时任新22师66团团长的罗英骄狂的称:

“不用援军,我一个团打他一个军。”

时任四纵司令员的吴克华也差点被这场战役打没了精气神,后来因病不得不调离了一线,至1948年初才又回到一线。

1946年1月,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称东北民主联军,由于当时国民党军大举增兵后,东北民主联军不敌之下只能不断后撤,深入到离国民党占领中心较远的城市和广大乡村建立根据地。

同月,廖耀湘率领着新六军从秦皇岛登陆,开始向西满、辽东一带我军的根据地发动了猛攻。

新六军有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称,又是全美械装备,一进入东北便展开猛烈的攻势,连续夺取了盘山、台安、辽中等地后,一路向北推进。

当时进入东北的国民党军总兵力已经增至28万。



1946年2月9日,杜聿明下令部队兵分三路向北推进:

新6军22师为南路扫荡队,向盘山、台安、辽中等县扫荡。
52军2师为中路扫荡队,沿北宁路两侧向新民以东扫荡。
13军89师为北路扫荡队,向秀水河子、公主屯、骛欢池等地扫荡。

在局势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东北民主联军急需要打一两场胜仗,来阻止敌军的进攻,并为后续的和谈争取时间。

1946年2月13日晚,在101亲自部署指挥下,东北民主联军在法库秀水河子镇歼灭了敌12军89师266团全部、265团第一营、师属山炮连及汽车连,毙伤敌700余人,俘敌副团长以下900余人,包括打援共歼敌1600余人,并缴获大量枪支及其他物资。

可以说是旗开得胜。



1946年2月11日,新六军前锋部队66团以及师教导营进抵辽河以南的沙岭村,以便向盘山、台安、辽中等县扫荡。

考虑到敌人已经杀到了家门口,时任辽东军区司令员的萧华立即布置,调曾克林率领的3纵配合4纵阻击援敌,吴克华指挥四纵发动对沙岭的进攻。

“这可是廖耀湘给我们送来的贺岁礼,不能不收。”

事实上,就在开战前,东北民主联军从萧华、吴克华到下面的指战员,都认为此战是“敌人送到嘴边的肉”,因为敌人对面只有一个团,我们有六个团

总攻时间定在2月16日下午17时。

可仗打起来以后,情况有了变化。

总攻开始以后,我军先是进行了炮火准备,十余分钟过后,炮火停止,我军猛冲上去,才刚接近敌阵地,就被猛烈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刚才炮火准备,竟是没有摧毁敌人多少防御工事。

31团在攻占河堤后,就被敌人猛烈火力所阻,根本无法向村内冲;32团在包围马家店后,因敌人占据地形优势,攻了一夜也没有效果;28团2营两次冲锋,都没有得手,自身反而出现了大量的伤亡,第二次进攻时,正副营长先后牺牲,团长胡润只好把2营撤下来,调预备队上来继续进攻。

更离谱的是,负责在九台子北担任警戒任务的32团意外发现了一股突出来的敌人,32团虽然击退了这股敌人,但也牺牲了连长肖永华。

事后才得知,仗打了一半,敌66团就打疯了,当时廖耀湘打来电话,反复询问部队是否伤亡过大需要增援,敌团长罗英也癫狂了,下令66团2连派一支侦察分队突袭九台子。

至2月17日凌晨,敌人阵地仍然岿然不动。



头天进攻就出现了重大伤亡,萧华只好下令把部队都撤下来,连夜休整。

吴克华把部队撤下来后,决定重整部队再战,本人亲自率领警卫团参与作战。

2月17日晚22时,四纵再战沙岭,结果三个团冲上去以后,才发现敌人枪声很稀疏,32团3营沙岭村以北的高地后,没有发现一个敌人。吴克华下意识地以为是敌人正在退却。

当时部队见敌人抵抗得不激烈,就放松了警惕,结果32团3营抵达村北以后,中了敌人埋伏,出现了伤亡,3营营长指挥部队迎着敌人炮火猛烈冲锋,造成三营重大损失。

沙岭之战后,3营还能打的战士就剩下了40几人。

时任32团团长张东林亲自赶赴前线督战,看到3营的惨状痛心疾首:

“在山东的时候,我们哪里吃过这样的亏?让2营继续进攻!”

事实就是,敌人根本就没有退却,他们主要的防御阵地根本就不在村北制高点,他们故意空出这片地方,营造撤退的假象,将我军引诱入村南伏击。



32团1营、2营虽然有前车之鉴,但两营在进攻过程中因配合不密切,贻误了战机,1营耽搁了一个小时,没能决定突击方向,造成了正面进攻的2营没有掩护,两次进攻都被敌打退。

其余负责进攻的各部队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乱忙活了一夜,都没能取得有效的战果。

战斗持续至2月19日,因廖耀湘增援,我军无奈下令退走。

沙岭战役历时两昼三夜,歼国民党军674名,东北民主联军伤亡2157人。

当然从客观上讲,沙岭战斗也打的敌人胆战心惊。

时任国民党军新22师66团团长罗英、副团长刘梓皋在战后都升任了师长,可他们在沙岭战役后,也不敢在当地停留,而是灰溜溜的撤离了这片地方,生怕被东北民主联军再追上。

根据后来新六军的老兵回忆,沙岭战役我军虽然打得很顽强,但基本上没有章法。

据黄耀武回忆:

“据我们知道,当时民主联军从山东坐木船非常迅速地把很多兵力运到东北,他们的士兵战斗素质很差,武器更差,但是人多,民主联军士兵对地形地物全不懂,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就是很勇敢,哗哗地往上冲。人多到什么程度,像潮水一样,这波倒下去了,又一波就冲上来了,打机关枪都来不及,重机枪子弹打完以后,不是得再搬出一箱子来续上吗?就这几秒钟也不行,那人就像潮水一样,一个浪头就上来了,大到这个程度,就这个问题,我后来向解放军指挥官提过。”



当时,新六军初入东北,士气正旺盛,虽然也有不少补充的新病,但多数都是打过滇缅会战的老兵,有这些老兵在,新兵即便是再畏惧,也还能撑得住。

东北民主联军的战士嗷嗷叫的冲上来,但是都突不破敌人的火力网,就连接近也做不到,以至于当时新六军把步兵所有的子弹都集中起来,供给给重机枪使用,机枪的枪管都打红了。

主观上讲,沙岭之战我军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步炮协同不佳、战斗素养低等等,归根到底就是,当时我军绝大部分还是从游击战中来的,还没有建立起正规作战的思维。

3纵司令员曾克林晚年在回忆录中谈及沙岭战役,但出于某些因素,只是委婉的提了一句,说四纵击溃了沙岭之敌。

可实际上敌人并不是被击溃,而是主动撤离。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吴克华后来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败:

“沙岭之战,我们败得很彻底。那时候,4纵总是打游击战。如今转入阵地战反而不适应。要是再不好好打,4纵这块牌子可就要彻底砸了!”

四纵未必战斗力就差,如果实现能够重视一点,不至于打成这个样子。



不过,沙岭之战确实给了吴克华刻骨铭心的教育,以至于在战后不久,他因为肺炎发作,不得已而离开了一线。

韩先楚后来被调到四纵任副司令员,主要负责解决部队战斗问题、士气问题,这也就都是后话了。

应该指出的是,沙岭战役后,101十分生气,后来东总在双城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专门研究如何提高步兵战术,诸如三三制、四快一慢等等战术,也是在这个时候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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