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4年12月7日，第十二届南方教育年会在广州召开。多位教育界“大咖”汇聚一堂，围绕主题“深化教育综合改革 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展开多维度、深层次的探讨与交流。接下来，小编带您一起深读专家的观点精华。
在第十二届南方教育年会上，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任远教授作主题演讲《实现人口变动和教育资源配置的协调》。任远教授从中国人口变动格局下加强教育人力资本投资的必要性入手，深刻剖析人口总量结构和空间变动对于教育资源配置的影响，并提出协调人口变动和教育资源配置、促进我国教育事业发展的建议。
中国人口变动格局下
对教育资源配置的需求
中国人口在2022年已经出现负增长，到2050年会下降到12.5亿左右，2100年会下降到6.5亿左右。0—14岁的少年儿童比重在下降，现在基本为17%左右，未来会下降到10%左右。劳动年龄人口总量已经在下降，2035年之前下降得不多，2035年以后下降得更快一点。老年人口数量在增长，一直到2060年之前都会增加，之后随着中国人口总量的减少，我国老年人口总量会下降，但是老龄化率会提高。这就意味着社会抚养水平，也就是老年人口和少年儿童除以劳动年龄人口的比重会迅速提高，现在基本上不到50%，未来会上升到120%左右。
中国的人口变动还有一个典型特点就是大规模的人口迁移流动。1980年代中国有600万流动人口，现在是3.76亿。当前省际人口的迁移有所减少，但是省内人口迁移还在增加，随着经济日益活性化，人口流动性会进一步增强。回流迁移的现象最近更加突出，回流的人口数量在增长，但是回流率事实上是下降的。
迁移流动过程中带来区域人口增减分化。2000—2010年间中国西南地区一些省份出现了人口减少。2010—2020年这十年中，突出的现象是东北人口显著在减少，同时包括内蒙古和山西。进入第三个十年的2020年以后，随着我国人口总量在减少，从北向南各省的人口都在陆续减少。现在讨论比较多的是“山河四省”人口在减少，但是其实从北向南很多省份人口都在陆续减少，现在只有少数省份比如说广东、江浙沪人口在增加。人口负增长态势下，区域人口增减分化越来越明显。广东仍然是我国人口流入的一个大省，一定程度上区域发展的不平衡使得人口继续向广东等地区集聚。
区域人口增减分化以及区域内的人口增减分化，会对教育带来压力。我国人口变动还有一个特点是城镇化在提高。现在城镇化水平66.5%。东部地区的城镇化水平已经达到了70.8%，而东部地区城镇化水平的增长率是下降的，中西部地区城镇化速度更快。由人口流动带来的城市人口集聚，主要还是向特大城市和大城市集聚。特大城市和大城市在最近十年中数量增长，而且在特大和超大城市中的人口数量增长10%以上。例如特大城市广州、深圳的人口增长，以及对教育事业发展形成压力是非常明显的。相对来说，中小城市增长比较慢，特别是20万以下小城市人口还在减少，说明有一些地区出现了城市收缩。城市化过程带来都市圈和城市群的发展。
这些是中国面临的人口格局变动，人口变动的过程当然会影响教育。人口总量结构和空间的变动带来了教育人口在变化，同时人口变动影响教育不仅仅是算数上的变化，人口变动结合着技术进步、国家发展、制度环境，会影响人们的教育期望以及教育选择。教育人口变动和人们对教育服务的具体选择，这两者的共同力量才决定了对教育资源配置的具体需求。人口变动相影响资源的供给数量、质量、内容，以及推动相关教育制度改革。
人口变动下
加强教育人力资本投资的必要性
人口当然是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的基础变量。人口变动新形势下，使得原来依靠低成本劳动力的“传统人口红利”来推动经济增长的能力是下降了。这就需要通过人力资本提高，包括教育和健康，特别是发挥教育人力资本的作用，来弥补劳动力数量减少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另外通过发挥人力资本作用来提高劳动生产率，使得一个人能够创造出更多财富，例如如果2050年的1.94个劳动力能够创造出当前5.02个劳动力所创造的财富，那么劳动力总量减少、人口老龄化发展就并不构成发展的问题。通过发挥教育人力资本的作用，推动技术创新，提高劳动生产率，能够继续推动经济增长并且解决人口结构变动的问题。
教育发展是人力资本形成的重要方面，因此人口变动要求加强教育、发挥人力资本的作用。教育是人类一切美好事物的源泉，教育投资会促进形成人力资本红利，包括受教育水平提高会促进就业，而只有促进了就业，包括增加年轻人就业、中老年人就业，才能够使人口红利、人力资本红利得到发挥。因此在我国人口变动的基本背景下，要重视发展教育，教育应该成为基础性的人口发展战略。在人口变动的格局之下优化人口发展战略，需要推动综合的施政决策，尤其是重视加强人力资本投资，促进人口受教育程度提高。
党和国家施政策略越来越重视科教兴国、人才强国、科技创新，提出建设教育强国，将人力资源大国转变为人力资本强国。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强建设教育强国、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等重大决断，要求完善相关政策实施。党的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以人口高质量发展支撑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指引性决策，强调提高人口整体素质，“把教育强国建设作为人口高质量发展的战略工程”。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建立同人口变动相协调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供给机制”。
因此，人口变动需要加强教育人力资本投资。在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的导向下，优化人口发展战略及其政策实施，应该在促进人力资本投资和提高人口整体素质等方面重视强化。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要求优化教育资源配置，实现教育事业率先发展，这关系到人民生活福祉，也具有极强的发展性。在人口变动过程中实现良好的教育资源配置，是构造和发挥我国人力资本红利的根本源泉。
值得强调的是，我国的人口受教育程度在继续提高，但是教育事业发展状况却并非足够乐观。七普数据表明，15岁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2010年的9.08年提高至9.91年，这也平均只相当于刚完成义务教育水平。我们应该看到教育取得的成就，但是我国人口的教育状况与发达国家相比还相当不足，比如说以25岁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中国2020年左右在8.1年，美欧发达国家大约达到12—14年，世界平均水平8.5年，我国还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人口总量结构和空间变动
对教育资源配置的影响
长期以来，我国教育资源配置基本上是在人口压力型社会下形成。在人口负增长和学龄人口数量下降的背景下，基础教育的总量压力在逐步减弱，人口总量负增长对于教育资源配置有积极作用。人口压力逐步减弱后，教育资源配置应更加重视满足多样化的教育需求和提高教育质量。
人口总量减少对教育资源配置的压力应该会缓解，但现实生活中却表现出“教育内卷”增强。“内卷”有不同的原因，包括低生育率后带来更高质量的教育需求、教育期望增加了，包括教育回报率下降意味着需要更高程度的教育投入才能获得适当收益。所以教育资源配置不仅仅需要考虑人口总量减少，要看到人口总量下降情况下，人们对于教育资源配置的量和质的需求，特别是质的需求继续在提高。在低生育率和人口总量减少的情况下，仍然需要加强高质量的、更符合社会经济发展需要的教育资源供给。
人口低生育率提高了对教育质量的需求，而另一方面，教育成本对人们生育意愿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应该通过增加教育供给，增加公共教育投入来降低家庭教育成本。加强对婴幼儿和儿童教育的公共支持，有利于减轻家庭在养育和教育上的压力，是强化生育配套服务和建设生育友好社会的必要举措。
同时，低生育率之后人口总量下降，生育政策的进一步改革会进一步压迫教育。我们研究组最近研究发现，随着生育政策调整，我们预判对于总生育水平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是确实有一些家庭会生育二孩和三孩，对于这些生育二孩和三孩的家庭，客观上是会由于家庭生育增多，使教育稀释，减少对儿童的教育投资。家庭子女数量越多，教育投资是下降的，而且这种教育投资的减少对女孩的影响更大。这告诉我们，在当前生育政策调整放松的同时，为了避免家庭教育投资稀释，需要重视增加公共教育投资来弥补家庭教育投资。总之人口总量减少对教育的需求不是减少了，而是强化对教育质量的需求，以及要求继续加强教育资源配置。
人口结构变化也会影响教育资源配置。我国人口结构的变动表现出少年儿童以及学龄人口的下降，同时中高年龄组和老年人口的比重是上升的。因此评估整个教育资源配置的重点和短板，基础教育的相对缺乏性有所下降。从分年龄的教育资源配置满足度来看，教育配置的短板日益表现为学龄前教育和义务教育以后的教育发展，就是高中阶段教育。
相对来说，由于1999年我国高等教育扩张之后，高等教育的需求满足率是提高了，但是高中阶段教育需求没有得到满足还表现得更明显。对于学龄前教育来说，学龄前教育没有纳入义务教育体系，学龄前的托育托幼服务和教育由于对于儿童整体发展以及整个生命历程发展具有影响，显得尤其必要。
随着中高年龄人口和老年人口的增长，也使得对劳动者的继续教育和培训、对老年人口教育等这些原来在教育资源配置中相对并不特别突显的教育需求得到快速增长。这突显出终身教育和就业培训的必要。也突显出对全年龄段教育资源配置的需求。
讨论人口空间分布和教育资源空间配套，首先存在平衡性问题，本质上是教育公平问题。教育资源配置在省际之间、区域之间和城乡之间的不平衡，带来明显的教育不平等。在教育资源配置的地区平衡和公平上，我们往往认为问题主要在农村、中西部地区。考虑到人口空间变动，在特大城市和东部沿海地区城市，教育资源配置也仍然存在巨大教育缺口。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教育配置缺口比想象更大。在人口流动性日益开放的情况下，要适应人口流动性，提供教育公共服务，促进农业转移人口的市民化，增加东部地区和特大城市的教育资源供给，实现教育权利的社会公平，因此要适应人口向空间迁移流动的方向来匹配做好教育资源配置和服务。这里的突出问题是流动儿童、随迁儿童教育，对流动儿童的教育排斥限制了他们的教育机会和发展，加剧了家庭分离和流动儿童返回，对儿童长远发展是不利的，对与城市长远发展也是不利的。
在人口变动中推动教育事业发展
人口是教育资源配置的基础性因素，在人口变动中推动教育事业发展和发挥人力资本红利，是基础性的国家发展战略。内生在人口变动中的教育人口变化，以及人们对教育服务的需求和选择，影响对教育资源配置的需求。
人口总量、结构和空间变动都会影响教育资源配置。人口变动和教育资源配置的协调，是在人口变动过程中实现人们对教育资源配置需求和供给的有效均衡。其关键还是需要通过教育资源的供给侧改革，适应和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教育需求。要发展满足人民需求的教育，依次实现若干重点教育事业工程，例如学龄前的托育托幼教育，不同层次教育的质量提升计划，职业教育和劳动者就业促进培训，流动儿童的本地化教育公共服务供给和中考高考改革等。
同时，要实现人口变动和教育资源配置的协调，不仅仅是需求量和供给量计算的一个算术问题，也需要实施相关的制度建设和政策改革，才能更好地推动人口和教育事业的发展与国家现代化。
来源： 广东省教育研究院
编辑：广东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