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凌晨，越军王牌第316师的新兵蛋子吴文当和队友吃过早饭，坐在地上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过年。因中越关系越来越紧张，部队加紧了新兵训练，连回家过年都不允许。
吴文当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伤春悲秋一番，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响若雷鸣的爆炸声。吴文当心中一紧：战争开始了。
这是吴文当入伍后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破坏力，也是第一次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交手。他跟着部队辗转至老街、柑塘、沙巴一带，和解放军第13军激战。
第13军是解放军的王牌战力。王牌对王牌，注定会激烈异常。
吴文当回忆，第13军损失惨重，被第14军接替，他所在的316师也没讨着好，被打得狼狈溃逃。
那么，这场王不见王的战斗，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战斗结果如何？
痛失代乃：出师未捷身先死
吴文当，越军大校，曾任第二军区第356师师长。对越自卫反击战开打时，他还是一个入伍不满一年的新兵，在越军第316师服役。
316师是越军的主力师，别名“白颊鸟师”。它历史悠久，先后参加过抗法战争和抗美战争，作战经验丰富，装备好，作战能力也很强，擅长山地丛林作战和平原河网作战。
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之后，316师就编入了滔江兵团，即新成立的越军第6军。为了打好这场仗，316师增编了一个坦克营、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反坦克炮兵营，可谓齐装满员。
彼时，刚入伍的吴文当就是316师第148团的士兵。
这个148团也不简单。抗美战争期间，它被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是一支英雄部队，机械化程度很高。加入这支队伍后，吴文当和战友每天都积极训练，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1979年2月17日凌晨，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第一炮。霎时间，中越边境万炮齐鸣，一颗颗炮弹相继升空，染红了半边天。
这时候的吴文当刚吃完早饭，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午时分，前线传来消息：中国军队沿着边境线的莱州省和广宁省，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吴文当心中一惊。听着连绵不绝的炮声，看着被炮火染红的天空，他明白了所谓的大规模进攻，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如此强大而密集的火力下，他们的前沿阵地、指挥所、炮兵阵地、步兵集结地，乃至至关重要的通信设施，都将灰飞烟灭。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吴文当想的没有错。三十分钟的火力准备之后，越军的防御阵地已是浓烟滚滚，焦尸遍地。中国军队轻轻松松地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以强势无匹的姿态纵深推进，目标直指高平。
2月17日下午，第316师发出了火速集结的命令，吴文当和战友奉命返回位于申渊县孟夸乡的营地，补充武器装备，准备投入战斗。
在这期间，前线不断传来让人崩溃的坏消息。不久之前，越军的一个主力步兵团——246团，被解放军第41军122团全歼，越军引以为傲的朔江防线，全面崩盘。
听到这个消息时，吴文当心中发凉。朔江是一道天险，难以逾越。为了守好这道防线，246团在朔江阵地两侧的高山上构筑了五层火力网。从山底到山顶，布满了由冲锋枪、高射机枪、枪榴弹、各种炮兵阵地组成的防线。
战线没有推到朔江之前，越军曾经放话：朔江天险是攻不破的钢铁防线，中国军队要通过这里，起码要打3个月，要用1万具尸体从平孟铺到朔江！
但万万没想到，246团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一溃千里。
接下来，中国军队以惊人的速度和毅力完成了东溪穿插，抢占了通往高平的咽喉要地——嫩金山口，对高平形成钳击之势。
总而言之，前线的情况很不乐观。
2月19日凌晨三点，148团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三个小时后，运输营车队到达玉莱路口，吴文当所在的4营一连作为148团的先头部队，率先出发。
吴文当站在队伍里，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心中忐忑。他朝路边望去，发现车队驶过了平卢三岔路口，正朝着沙巴方向开去。
吴文当明白了，这大概是要去支援柑糖一带的友军。
柑糖位于红河沿线，占据着通往河内的交通要道。这里盛产磷矿，每年都为越南政府带去大量的收入。
2月17日，解放军第13军扛着冲锋舟和橡皮舟，从北山、坝洒、甘庶园等地强渡红河，突破越军防线，气势汹汹地朝着老街而去。
按照解放军势如破竹的攻势来看，老街危矣。
老街一失，柑糖就不再安全。所以，黎笋下令士兵死守柑糖。为此，他调集大量兵力，命345师固守柑糖，316师则沿着十号公路前进，驰援345师。
吴文当所在的第148团因极强的机动性，被作为先头部队，率先到达沙巴县城。在县城的十字路口，车队放慢了速度，吴文当伸长手臂，接过群众递来的糖果、香烟、水果等慰问品，享受着最后一点温情。
20日，解放军占领老街，前线局势骤然紧张，148团开始为士兵派发武器、食物和工兵铲。看着这些东西，吴文当明白，他即将经历一场恶战。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148团到达代乃地区，奉命策应第345师。两支部队呈前后夹击之势，进攻解放军第13军所属部队。
解放军第13军是一支英雄部队，战斗力非常强悍。148团不敢轻敌，到达预设战场后，就迅速地在越北10号公路边的山头上设立了防御阵地。
148团这一举动，占领了先机。代乃位于老街西侧，是通往柑糖的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吴文当和部队前往代乃时，中央军委也下了指令：要在柑糖打一个大仗，打一个恶仗。至于打的对象？当然是王牌316师了。
21日，杨得志命令第13军39师：占领代乃，阻击第316师东援。
接到命令之后，39师立刻动身，冒雨急行军，于22日下午到达代乃。
吴文当还不知道自己的部队被盯上了。他们到达代乃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修筑防御工事，39师到的时候，防御工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各个高地均被148团占领。
从这个方面来看，148团有很大的胜算，吴文当也以为这场仗会打得很轻松。
但万万没想到，解放军会从他们的后方入手。148团虽然占了先机，但也是初来乍到，防御工事还没修完，他们的后方，也就是高地东侧还是空白一片，无险可守。
于是，正在勤勤恳恳挖战壕的吴文当，突然就听到高地西侧传来了激昂的号子声和刺耳的枪炮声。
是解放军打上来了！霎时间，高地上的越军呼啦啦朝着西侧涌去，吴文当也立马投入战斗。
这支解放军部队规模不大，越军轻轻松松就将他们打退。然而，当他们打了一通后回过头来一看，傻眼了。
另一股解放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高地主峰，将主峰上的友军灭了个干净。他们嗷嗷叫着打西侧的解放军时，家就被偷了，好一招声东击西！
截止到下午五点，主峰制高点和周边的高地全被解放军占领，148团占据的优势荡然无存。
23日凌晨，148团再次发起进攻，企图夺回高地。解放军占据有利地形，一边阻击，一边后撤到有坚固战壕和防御工事的山顶，打退了148团的一波又一波进攻。
吴文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心中升起无力的绝望。在解放军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他们这个王牌师的王牌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指导员、副指导员、一连连长都相继阵亡。吴文当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不过，幸运的是，依托于坚固的防御工事，再加上复杂的地形，吴文当没有受伤，成功活到了最后。
这场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两天，吴文当失去了九百多位战友。可是，即便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依旧没能夺回代乃及其附近的高地。
更糟糕的是，因为解放军横插一杠，第316师和第345师的联系被切断，第316师支援柑糖的计划也随之落空。
至此，吴文当意识到，解放军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们企图前后夹击消灭第13军，恐怕不能如愿。
吴文当再次预感成真。接下来的战斗中，解放军凭借着过硬的战斗素质，让他经历了一场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战斗……
决战沙巴：两败俱伤的战斗
1979年2月24日凌晨，吴文当跟着疲惫的148团朝蒙先桥东北部而去。痛失代乃，但他们还有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守沙巴，在这里构筑新的防线。
经过代乃激战，吴文当所在的一连损失了五十多人，大家都垂头丧气的，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打。打，要怎么打？不打，又往哪儿退？
148团的越军郁闷不已，一声不吭地沿着公路布防，打算再垂死挣扎一下，阻止解放军继续深入。
也就是在这时，前线传来消息：中国的主力部队——第13军损失惨重，将由第14军接替他们上战场。接下来，第14军计划包围消灭第316师，并占领黄连山垭口。
吴文当正专心致志地干活儿，听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时，悄悄地松了口气。之前的代乃战斗中，第13军太彪悍，太勇猛了，不仅打仗厉害，战术还特别灵活，给吴文当留下了心理阴影。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
得知不用和第13军对线，吴文当还是有点开心的。但他没想到的是，第14军派来的部队更加彪悍，直接把148团打得只剩一口气，就连王牌316师，也差点全军覆没。
3月1日凌晨，吴文当跟着148团朝沙巴县城机动。走了一天一夜后，他和战友们在沙巴县的中寨乡落脚。
这里离沙巴县城很近，只有几公里，驻守在此的友军部队是174团。
说起来也是点儿背，吴文当的一连刚到达中寨乡，屁股还没坐热，就和解放军狭路相逢。
他们在右边山坡，解放军在左边山坡。隔着朦胧的雾气，双方很快就判断出对方是敌人。你打一枪，我轰一炮，就这么打起来了。
一连只剩不到一百个人，还都是挂了彩的残兵败将。面对数百名士兵，火力强大的中国军队时，毫无招架力。
吴文当端着枪，依托着地势和梯田的掩护，朝解放军开枪射击，一边打一边往后退。
这场不大不小的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所幸，中国军队并没有咬着他们不放，吴文当和战友们顺利撤到174团防守的教堂地区和乌贵湖蔬菜种植区。
148团1连是成功撤退了，沙巴县城的守军却遭了殃。解放军财大气粗，用炮弹开道，强势控制了沙巴县城。此时，148团只有一条路可走：沿着乌贵湖走到国道上，沿着公路撤退。
然而，148团没想到，公路两侧早已被中国军队占领。他们正是昆明军区第14军下属的149师。
149师是昆明军区的预备队，从四川坐火车和摩托车来的。他们一开始是归第14军管，然后又被划分到第13军，配合第13军作战。所以，吴文当他们得到的情报倒也没有错。
只不过，越军知道接手的是第14军，却不知道149师的恐怖战斗力。
149师的前身最早可追溯到晋冀鲁豫军区第7纵队第20旅。解放战争期间，这支部队曾参加过鲁西南战役、挺进大别山、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重大战役，作战经验丰富，擅于攻防，打出的战绩非常漂亮，是当之无愧的“功勋师”。
2月24日，也就是代乃战斗结束之后，149师千里赴戎机，赶到越南集结。正式上战场之前，第13军军长闫守庆对149师师长康虎振说：“敌316师正在沙巴地区徘徊，已陷入孤立，要抓住时机将其歼灭。”
说完，闫守庆语气中带着期待，郑重强调：“中央首长希望你师打好这一仗。”
接到命令，149师迅速执行进攻沙巴的任务。他们来不及休整，在敌情不明，地形不熟的情况下，于恶劣的阴雨天气里急行军。
到达预设战场之后，各部队冒雨连续穿插，以千里奔袭的疲惫之师，单挑越军王牌，打的就是一个神兵天降，出其不意。
吴文当在公路两侧遇到的中国军队，就是149师的445团、446团和95团。
这三个团战力如何，吴文当尚不清楚，因为他刚和中国军队打了个照面，就被铺天盖地的炮弹砸懵了。
吴文当发现，解放军的步兵和炮兵密切协同，配合非常默契。配属到步兵团的炮兵前观组只要收到步兵的炮火支援，就会给炮群发去坐标，炮群一轰一个准。
这还打个锤子啊！一枚又一枚炮弹落在阵地上，吴文当紧紧贴着地面，根本不敢起身，心如死灰。
一片烟尘中，他晃晃脑袋，瞥见不远处的沙巴县城浓烟滚滚，旁边的战友死了一大片，一些还活着的，要么面带崩溃地掩埋着死尸，要么向西溃逃。
吴文当咬咬牙，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守住黄连山垭口。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左右战争走向的。在解放军的猛烈攻击下，越军一路溃退，新寨北侧垭口、黄连山垭口相继失守。
3月4日，解放军开始清剿残敌。174团、148团，连带着沙巴独立营，都遭到重创，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越军王牌316师也没讨着好，损失了三千余人，直接被打废了，哪还敢和解放军叫板？跑都来不及。
吴文当也在溃退的队伍中。他有幸捡回一条命，本以为会死在逃命的路上，但战争却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1979年3月5日，中国政府宣布，中国已达到预期作战目的，即日起，中国军队将撤出越南。
吴文当傻眼了，又是茫然又是庆幸。茫然的是，中国军队已经攻取谅山，攻克河内指日可待。大好的形势，怎么突然就撤军了呢？庆幸的是，他这个新兵蛋子，居然在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后来，中国军队果然言而有信，陆续撤出了吴文当的家乡，中越边境又恢复了平静。
此后，吴文当依然活跃在战场上。他走遍了北部边境各省，参与了多次战役，从普通士兵，成为了356师师长。他的军事生涯中，有过多次凶险经历，但最难忘的，还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那几场战役。
他从这几场战役中，看到了中国恐怖的军事实力。从此，他不敢再轻视任何一名中国军人。
以骨为刃，以血为盾，哪怕处于劣势依然一往无前，这大概就是中国能胜利的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