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高校已陆续公示2024年职称评审结果,有人短短几年获评教授,有人寻遍名单,却找不到自己名字……
近年来,随着高校扩招并加速引进青年人才,晋升俨然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曾有亲历职称评审的老师表示:“手握几百万经费的省市级项目,发过10余篇SSCI。”“在教学评价中的最好成绩是全校前6%。”“但申请升教授的考核潜规则是,手里没有面上项目的,99%的答辩者都升不了。”
“僧多粥少”的局面下,许多高校教师感觉到,评职称越来越难了。
等待10年,评不上教授
高校教师,从进校到升教授,需要几年?
有人3年,有人10年,有人“非升即走”。
两年前,一篇实证研究论文调查了高校教师职称晋升的间隔时间。选取来源于教育部、财政部以及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全国 41 所世界一流大学建设高校的教师晋升数据,数据采集时间为2020年1月1日-6月30日。最终得出的研究结果如下表所示:
从表中可以看出,从讲师晋升至副教授的时间均值约为8.8年,从副教授晋升至教授的时间均值约为5.8年。那么,讲师晋升至教授的所需时间大概会是14.6年。
然而,还需要考虑到“幸存者偏差”。这些数据所涉及的人群,是已经成功晋升至教授的大学教师们,他们毕竟是少数的“幸运儿”。上表数据中,讲师至副教授的晋升率约为97%,而副教授至教授的晋升率约为53%,大概一半的副教授成功晋升为教授,而另外的47%则不得知。
我国高校的教师梯队呈“金字塔”型,职称越高,人也越少。更多的还是未顺利晋升的讲师和副教授们,他们所花费的时间可能不仅仅是十余年,甚至有二十年、三十年。
高校教师晋升之路,远比想象得要漫长。
职称改革,势在必行
漫长的晋升之路,不仅容易打击教师教学科研积极性,高校用人活力亦会受到影响。如何让教师跳出职称评审的固定条框,营造“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用人环境,成为近年来高校人才队伍建设的重要课题。
首先,目前我国高校职称评审自主权正逐步落实中。20世纪80年代,部分公立重点高校便开始获得教师职称评审权。2017年,教育部、人社部印发《高校教师职称评审监管暂行办法》,其中明确提出,高校教师职称评审权直接下放至高校。
职称评审权下放,高校如何接得住、用得好则成为一个关注的焦点。
先看一个9年前的学校个例——南京理工大学。2016年,该校开展全员岗位聘任改革,进而实施职称分类评价改革,建立了“四型七类”的职称晋升体系。原有的“两型”(教学科研型和科学研究型),扩展为“四型”(教学科研型、教学为主型、科研为主型和实验教师型)。同时结合自身国防学科特色,将科研为主型又细分为科学研究类、重大(工程)项目类、科技成果转化类三类,将教学为主型细分为课堂教学类和素质教育类两类,这即是“七类”。两条“赛道”拆分为七条,擅长不同“项目”的选手有了“专用赛道”。
得益于不同“赛道”,不同的评审标准。该校机械工程学院教师徐亚栋,凭借一套自己编制的某行业规范,成功被评为教授,后成长为国家级领军人才。
2019年,南京林业大学曾因“无一篇论文、无一分科研,全靠课堂教学的表现和成绩评上副教授”的评审政策,登上了热搜。该校的职称评审标准中,对“教学专长型”教师进行职称评聘时,将教学业绩取代科研业绩,重点考察其教学水平和人才培养的成绩,让“潜心教学、因材施教、教学效果好”的老师也能得到应有的回馈。
高校的成功案例,给宏观政策调整提供了更多实证经验。
在广泛调研东、中、西部省份高校教师职称评审工作,书面调研北京、上海、湖北、陕西等13个省份800余所高校教师职称评价标准的基础上,人社部起草了《关于深化高等学校教师职称制度改革的指导意见》,后该《指导意见》于2020年正式印发。其中明确:分类分层,科学评价,高校自主制定教师职称评审办法。
2年,晋升教授
职称评审权下放,高校自主评审的空间变宽,逐渐探索新的评审标准。或是打破任职年限,让人才快速晋升,或是摘掉“唯论文”的“帽子”,真正做到激活人才资源。
当高校为青年人才开辟“绿色通道”,讲师、副教授的前置职称、任职年限等门槛条件,在“破格晋升”中,都可以成为不必要条件。
山东大学打造“齐鲁青年学者”项目,入选的青年人才可直接聘任正高级职称、博士生导师,学校给予有竞争力的薪酬、经费等全方位支持,校院协同帮助其尽快成长为学术带头人。“优秀青年教师特别评审”项目,则针对能力特别突出、有较大发展潜力的校内优秀青年教师,不设任职年限、论文、项目等门槛条件,经相应评审程序,可破格晋升教授。依托于山东大学的人才政策,管理学博士钱先航仅用2年,便完成了从普通讲师向教授的跨越。
兰州大学作为我国首批设立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实施博士后制度的高等学校,畅通博士后晋升渠道,博士后在站期间也可参加职称评聘。2024年7月,兰州大学博士后夏欢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自然》(Nature)发表论文。研究成果发表的当周,博士后夏欢被确认人才引进至兰州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即将成为资源环境学院的一名教授。
当有人晋升缩短年限,也有人长年扎根一线教学工作。长期的教学科研努力应该被看见,所以,在关于职称改革相关的讨论中,“依教龄进行晋升”的呼声一直存在。
202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发布,其中提到,“教师初级职务和中级职务不受岗位比例限制,根据教师履行职务的年限和要求,依照规定晋升。”然而,对于高校教师的职称晋升,暂未有此规定。
不过,一些高校对于长期潜心教学科研的教师,另有一套评价标准和指标。
2020年6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公布职称评审结果,水建学院教师裴金萍虽然没有足够“达标”论文,但凭借39年来全身心扑在教学一线的战绩晋升为教授。
山东财经大学在《2020年度职称评审工作实施意见》中规定,对教学贡献突出的教师有单列晋升职称名额。对于从事高校一线教学工作30年以上、教书育人贡献突出的教师,申报教授职称的数额为5个。
截图自山东财经大学
年龄,是高校教师的社会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秒声,提醒着“青基”、“面上”等项目的申报节点。诚然,诸如年龄等职称评审标准的改革,不会是一朝一夕变化的,但当职称改革开始“因才而异”,当高校、地方、国家设置更多人才托举政策,一个可以安心教学、科研的环境,也正在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