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40年,一支唐军铁骑踏破西域戈壁,直插高昌王城(今新疆吐鲁番)。高昌国王麹文泰曾以为,凭借大漠天险和西突厥的庇护,足以抵挡中原王朝的兵锋。

但他低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决心。这位“天可汗”派大将侯君集千里奔袭,仅用数月便攻破城池。高昌覆灭后,一个影响西域数百年的机构——安西都护府,就此登上历史舞台。

长安城的朝堂上,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上演。以褚遂良、魏徵为首的大臣们主张“以夷制夷”,在高昌扶持傀儡政权,既能省钱省力,又能维持边疆安宁。

但唐太宗力排众议:“西域若不能握于掌中,突厥必卷土重来!”他力主在高昌故地设立州县,派兵驻守。

九月秋风中,交河城头竖起“安西都护府”的大旗,大唐的郡县制度第一次越过天山。

两年后,安西都护府迁至高昌王城旧址,改名西州。曾经的西域商贸中心,如今成了唐军西进的桥头堡。

这里驻扎着精锐的折冲府兵,城墙外新修的烽燧日夜燃起狼烟,将西域的动静传向长安。

天山以东的绿洲城邦纷纷遣使朝贡——他们看懂了:大唐这次不是来收保护费的,而是要当真正的主人。



648年的龟兹城(今新疆库车),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西突厥的附庸国龟兹,此刻正经历着建国以来最惨烈的攻防战。

唐军主帅阿史那社尔身披明光铠,亲自擂响战鼓。城头射下的箭雨密如飞蝗,但唐军的云梯依然不断攀上城墙。

此战过后,龟兹王城插上了唐军战旗,天山南北的商队突然发现:丝绸之路上巡逻的,不再是突厥骑兵的狼头旗,而是唐军的玄甲武士。

太宗皇帝在地图前凝视良久。龟兹地处西域中心,北控天山隘口,南扼塔克拉玛干沙漠咽喉,若将安西都护府迁至此地,整个西域都将纳入掌控。



但随驾的房玄龄提醒:“陛下,西突厥主力尚存,此时迁都恐生变数。”果然,次年太宗驾崩的消息传来,蛰伏的阿史那贺鲁立刻竖起反旗。

这位曾经的瑶池都督,带着龟兹叛将羯猎颠,半年内横扫伊犁河谷,西域再度烽烟四起。

危急时刻,高宗李治祭出妙招:任命原高昌王室后裔麹智湛为安西都护。长安城的诏书传到西州时,西域汉人奔走相告。高昌故地的屯田里,农夫放下锄头报名参军;丝绸之路上,粟特商人主动为唐军运送粮草。

显庆三年(658),大将苏定方率精锐轻骑穿越伊塞克湖,在碎叶川畔生擒阿史那贺鲁。当这位突厥可汗被押解至长安时,西突厥的末日钟声已然敲响。



659年的龟兹城迎来历史性时刻。安西都护府的匾额被郑重摘下,换上了“安西大都护府”的金字招牌。

别小看这多出的“大”字——大都护的官阶仅次于宰相,麾下两万四千精兵,掌控着东起焉耆、西至疏勒的千里疆域。

但真正让西域诸国胆寒的,是那道著名的“安西四镇”防线。

龟兹镇屯重兵三万,像把钢刀插在天山南麓;焉耆镇扼守东大门,监视着蒙古高原的动静;于阗镇南望昆仑雪山,防备吐蕃偷袭;疏勒镇卡住帕米尔高原入口,让大食(阿拉伯)商队都要在此缴税。

四镇之间快马传讯不过三日,任何叛乱火苗都会被迅速扑灭。更绝的是,唐军在各镇推行“军屯制”——敦煌出土的文书记载,每个士兵要种20亩地,产的粮食足够养活全家,真正实现了“不费中原一粒米,坐镇西域三十年”。



但危机正在南方的雪域高原酝酿。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孙子芒松芒赞还是个孩童,实权掌握在宰相禄东赞手中。

这个精明的政治家看准了唐军主力深陷朝鲜战场,658年突然派使者求娶唐朝公主。被高宗拒绝后,吐蕃战鼓震动了喜马拉雅山。

662年冬天,龟兹城外的烽火台同时燃起——疏勒、弓月三国叛军裹着吐蕃提供的锁子甲,如潮水般涌向安西四镇。



686年的洛阳皇宫,武则天正在凝视西域地图。三年前她刚废黜儿子李显,此刻的安西四镇却再度失守。

垂拱二年那道“暂弃四镇”的诏令引发朝野哗然,但女皇有更深的算计:中原正在清洗李唐旧臣,实在抽不出兵力西征。

更棘手的是,府兵制已然崩溃——敦煌文书显示,西州农户逃亡率高达四成,安西驻军只剩空额。

转机出现在689年。武则天即将称帝,急需一场胜仗为登基添彩。她调集十万大军,计划从河西走廊直插吐蕃腹地。

但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吐蕃内乱恰在此时平息,唐军粮道反被截断。当饥肠辘辘的士兵抵达敦煌时,等待他们的是吐蕃骑兵的弯刀。

此战惨败让安西都护府降级为普通都护府,女皇的龙袍上仿佛沾上了西域的沙尘。

692年深秋,西域传来捷报:王孝杰率军奇袭吐蕃大营,四镇光复!武则天在洛阳明堂大笑三日,下令将安西第三次升为大都护府。

这次她学聪明了——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取代焉耆成为新四镇之一,唐军的控制线向北推进300里。

当碎叶城的夯土城墙竣工时,丝绸之路北道彻底成了大唐的内河。



698年的逻些城(今拉萨),吐蕃王宫血流成河。年轻赞普器弩悉弄发动政变,将专权三十年的噶尔家族连根拔起。

钦陵的弟弟赞婆带着残部投奔唐朝,献上的不仅是吐蕃军机密档,更是西域难得的和平。

安西大都护府终于迎来黄金时代:龟兹的市集上,波斯银币与开元通宝同时流通;疏勒的佛寺里,汉僧与天竺法师辩论佛法;碎叶城的李白故居前,粟特孩童背诵着“明月出天山”。



但历史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安西军主力东调平叛。留守的郭昕将军不会想到,他和他的一万将士,将成为大唐在西域最后的孤旗。

当吐蕃大军在790年攻陷龟兹时,白发苍苍的老兵们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他们至死相信,长安的援军就在路上。

安西都护府的烽火熄灭前,向东方发出了最后一道讯息:西域,永远是中国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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