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强把离婚协议书重重地拍在实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几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苏梅，你疯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这个家！你现在跟我说要离婚？"
苏梅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是林志强去年从巴黎给她带回来的，当时她说太贵了舍不得穿，现在却穿着它来谈离婚。
"志强，我们结婚七年了。"苏梅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七年里，你有几次按时回家吃饭？有几次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有几次认真听我把话说完？"
林志强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你知道公司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不拼命，哪来的大房子、好车子？你那些闺蜜谁不羡慕你？"
苏梅转过身来，林志强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她手里攥着一张纸巾，已经揉得皱巴巴的。
"我不需要大房子，也不需要别人羡慕。"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想要一个会看着我说话、会记得我爱吃什么、会在我不舒服时给我倒杯热水的丈夫。"
林志强突然想起上周三晚上，苏梅给他发信息说发烧了，而他正在陪一个重要客户，只回了一句"多喝热水，抽屉里有药"。等他凌晨两点回到家时，苏梅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和两片没动过的退烧药。
"就因为这些小事？"林志强的声音弱了几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苏梅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太晚了，志强。我的心已经凉透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我暂时搬去小芸那里住，你考虑好了就签字吧。"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志强心上。他跌坐在真皮转椅上，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相框上——那是他们的结婚照，七年前的苏梅笑得那么甜，眼睛里闪着光，而现在那光芒早已熄灭。
七年前，在婚礼上，林志强曾单膝跪地承诺："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当时苏梅感动得泪流满面，台下宾客掌声雷动。谁能想到，七年后的今天，他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林志强拉开抽屉，摸出一包烟。他已经戒烟两年了，这包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烟已经有些发潮。点燃后猛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创业初期，是苏梅陪他熬过最艰难的日子。那时他们租住在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苏梅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给他煮宵夜。有次资金链断裂，是苏梅偷偷卖掉母亲给她的金镯子才渡过难关。后来公司渐渐走上正轨，他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而苏梅从无怨言。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林志强努力回想。可能是三年前他第一次赚到一百万那天，他兴冲冲回家告诉苏梅这个好消息，而苏梅却因为他连续三周没在家吃晚饭而闷闷不乐。当时他觉得她不可理喻，现在想来，她只是想要分享他的喜悦，而不仅仅是结果。
烟烧到了手指，林志强才回过神来。他掐灭烟头，拿起离婚协议书翻看。苏梅几乎没有提任何财产要求，只要了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小公寓——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市值还不到他现在住的这套别墅的五分之一。
"傻瓜..."林志强喃喃自语，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梅的电话，却被转入语音信箱。他又发了条微信："梅梅，我们谈谈好吗？"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他被拉黑了。
林志强在办公室待到深夜，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别墅里黑漆漆的，没有往日的夜灯，也没有保温杯里温着的醒酒汤。他摸索着打开灯，发现客厅出奇地整洁——苏梅临走前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他跌跌撞撞走进卧室，衣柜门半开着，苏梅的衣服少了一大半。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发卡。床头他们的合影被取走了，留下一个明显的相框印子。
林志强突然觉得这间豪华的卧室大得可怕。他瘫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梅常睡的那一侧床单。枕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他去年从日本带回来的樱花味，苏梅特别喜欢。
"我真的错了吗？"林志强自言自语。他一直以为给家里赚钱就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却忽略了苏梅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第二天是周六，林志强罕见地没有去公司。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来转去，不知该做什么。冰箱上还贴着苏梅写的便条："老公，炖了鸡汤在冰箱里，热一下再喝。"日期是三天前，那时他们还没谈到离婚。
林志强打开冰箱，果然看到一个玻璃保鲜盒，里面是已经凝结了一层油脂的鸡汤。他拿出来加热，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厨房。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眶发热——这是苏梅的拿手菜，每次他应酬喝多了酒，第二天总能喝到这碗汤。
喝完汤，林志强决定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如果真的要分居，他也需要准备一些日常用品带走。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充电器、眼药水和几本商业杂志。最下面压着一个浅蓝色的笔记本，他从来没有见过。
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无字天书"四个字，下面是苏梅娟秀的签名。林志强好奇地往下翻，发现这是一本特殊的日记，记录的全是他每天吃的饭菜。
"5月3日，老公今晚有应酬，准备了醒酒汤和养胃粥。他凌晨一点回来，汤喝了一半，粥没动。"
"5月10日，做了老公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他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排骨放进冰箱，明天给他带便当吧。"
"5月15日，老公说胃不舒服，煮了山药小米粥，他喝了两碗，说很好喝。开心。"
几乎每一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有些日期旁边还画着小爱心。翻到最近的一页，是前天写的：
"6月8日，老公生日，做了长寿面和八道他爱吃的菜。等到九点他还没回来，打电话说在陪客户。蛋糕放化了，菜也凉了。这是我们结婚七年来，他第一次忘记自己的生日。"
林志强的手开始发抖。他完全不记得前天是自己生日，只记得那晚签了一个大单，和团队庆祝到很晚。回到家时苏梅已经睡了，餐桌上盖着一桌凉透的菜，他还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继续往前翻，去年冬天的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12月24日，平安夜，准备了烛光晚餐。老公说加班，凌晨三点才回来，满身酒气。在他外套上闻到了女士香水的味道，希望是我多心了。"
林志强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狂跳。那天他确实和女客户喝了酒，但绝对没有越界行为。他从来不知道苏梅竟然怀疑过他，而她从未质问，只是把疑虑写在这个本子里。
他捧着这本"无字天书"，突然明白了苏梅说的"我的心已经凉透了"是什么意思。七年来，她一直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爱和关心，而他竟然视而不见。
林志强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他必须找到苏梅，告诉她他看到了这本"无字天书"，告诉她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