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年 8 月 17 日，四川巴中蝉鸣震天。58 岁的王秀兰蹲在院门口，正用矿泉水瓶装晒得滚烫的井水。她不知道，孙子张波的书包里，躺着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 那是她捡了 18 年废品，用 43 万个矿泉水瓶换来的 "黄金纸"。
一、43 万个瓶子堆起的 "清华梦"
巴中市恩阳区柳林镇，王秀兰的两间土坯房外墙，糊着 2013 年的旧报纸。墙根码着的蛇皮袋里，装着她凌晨四点在菜市场捡的烂菜叶，和攒了三个月的 37 个啤酒瓶。
邻居李婶记得，2006 年张波小升初那年，王秀兰在镇中学门口守了三天，捡学生们扔的矿泉水瓶，"有个娃嫌她碍事，把瓶子摔她脸上，老太太蹲在地上捡玻璃碴，手都在抖"。
张波的班主任陈老师保存着 2012 年的家访记录：家里唯一的电器是 15 瓦的灯泡，墙上用粉笔写着 "清华" 两个大字，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天安门。"孩子说奶奶告诉他，考上清华就能住高楼，不用再闻垃圾味。" 陈老师回忆，王秀兰总说 "我孙子将来要当大官，给奶奶买带电梯的房子"。
2014 年 6 月 23 日，高考放榜。张波躲在玉米地里给班主任打电话，声音发颤："语文 127，数学 142...... 总分 673。"
当晚，王秀兰翻出藏在枕头下的铁皮盒，里面是 18 年来卖废品的记账本：2005 年，432 个瓶子换 34.5 元学费；2010 年，暴雨天捡纸箱淋病发烧，花了 87 元...... 她用红笔在 673 分下面画了三个感叹号，"够买十层楼的电梯了"。
二、通知书上的第一个血手印
8 月 16 日，复旦的 EMS 快递员敲开土坯门时，王秀兰正在给黄瓜秧浇水。她识字不多，却一眼认出 "复旦大学" 四个字，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烫金字，突然扑通跪在地上 ——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孙子骗了她三年。
"奶奶，我报的是川大。" 张波去年填志愿时的话突然炸响。事实上，他偷偷改了提前批志愿，用清华的模拟题骗奶奶，就为了 "让她高兴三年"。此刻通知书上的 "哲学学院" 刺痛双眼，王秀兰突然尖叫："骗子！你说考清华当官，怎么读 ' 哲学 '？是不是要当和尚？"
据邻居周大叔回忆，当晚张家灯火通明。王秀兰的哭骂声混着玻璃瓶碎裂声："43 万个瓶子啊！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爸！" 张波的父亲 2008 年打工摔断腿，至今瘫在隔壁屋。
凌晨两点，周大叔看见张波蹲在院墙上，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月光照在他脸上，白得像纸"。
三、"升学宴" 上的沉默倒计时
8 月 17 日中午，12 桌流水席在晒谷场铺开。王秀兰特意换上藏了十年的蓝布衫，逢人就摸出通知书："看看，复旦！比清华差不了多少！" 当村支书提议 "让状元讲两句" 时，张波突然打翻碗筷冲进厨房。目击者李霞看见，他对着镜子反复比划，左手食指在喉结处划出三道血痕。
下午三点，王秀兰醉醺醺地回到家，看见孙子正在烧账本。"奶奶，43 万零七个瓶子。" 张波突然笑了，从书包里掏出染血的通知书，"你看，红色是不是很吉利？" 据法医报告，第一刀砍在王秀兰右肩时，她还攥着半块喜糖。
第二刀划过左臂，通知书上的 "复旦" 二字浸满鲜血。第三刀砍向颈动脉时，张波突然跪在地上哭："奶奶，电梯太贵了......"
四、坠落前的最后 18 秒
村医赶到时，王秀兰蜷缩在血泊里，手里还抓着半张通知书。张波爬上三层楼高的水塔，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陈老师，别让我奶奶捡瓶子了。" 据基站记录，这条消息发送于 16:47:22。
16:47:40，柳林镇信用社的监控拍到，一个穿蓝 T 恤的少年从塔顶坠落，怀里抱着染血的通知书。
事后调查发现，张波的笔记本里写满："2014.5.12，奶奶咳血，舍不得买止咳药""2014.7.3，校长说复旦哲学系没前途 ""2014.8.15，奶奶数瓶子时哼《清华校歌》"。
最后一页贴着 2013 年的作文：《我的理想》——"我想变成矿泉水瓶，这样奶奶就不用弯腰捡我了"。
五、废品站里的 "清华梦" 续集
事件曝光后，复旦大学为王家送去 5 万元慰问金。王秀兰在 ICU 昏迷三天，醒来第一句话是："通知书...... 还能换电梯房吗？" 她不知道，孙子生前最后一个月，每天凌晨四点去替她捡瓶子，"奶奶的手关节炎，弯不下腰了"（同学李明证词）。
柳林镇的废品站如今立着块牌子："代收张波奶奶的瓶子"。2023 年，王秀兰仍住在土坯房里，床头摆着修复的通知书复印件。每当有记者问起，她就摩挲着玻璃相框："波波说哲学是讲道理的学问，早知道...... 就让他讲讲理嘛。"
【后记】写完这个故事，我翻出 2014 年的旧报纸，发现巴中那年的文科状元，真的去了清华。而张波的录取通知书，至今躺在巴中市档案馆，编号 007—— 那是 43 万个瓶子的重量，也是一个少年被爱压垮的证据。或许我们都该问问：当 "为你好" 变成枷锁，那些藏在废品站的期待，是否正在杀死下一个张波？
参考资料：人民日报《巴中18岁少年“升学宴”后刀砍亲人 随后坠楼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