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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园叟
有学者做过认真统计,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一共写了975个人物,其中有名有姓有称谓的就有732人。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栩栩如生,都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演绎各自的人生。其中王熙凤和刘姥姥以其个性鲜明的舞台形象,给广大读者(观众)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
王熙凤第一次登台是在第三回,林黛玉初进荣国府。黛玉正在和外婆贾母等人谈论自己的病情,只听后院传来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形象跃然纸上。进门后,她夸黛玉,赞贾母;哭贾敏,以帕拭泪,俄而转悲为喜,接着安排黛玉饮食起居。动作连贯,语言流畅,表情丰富,丝滑自然。王熙凤甫一登场,就抢了贾母的风头,站到了舞台中心,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第一次出场仅是王熙凤“试镜”而已,《红楼梦》众多角色中,王熙凤的戏份最多最重,揽权铁槛寺、大闹宁国府等精彩桥段不胜枚举。
刘姥姥出彩是在她二进荣国府这段时期。初见贾母就口称“请老寿星安。”贾母之号何其多耶?在一般人口中皆曰“老太太”,在王熙凤口中则曰“老祖宗”,在僧尼口中则曰“老菩萨”,刘姥姥信手拈来,称贾母“老寿星”,一见面就俘获了贾母的心,并凭此得到大观园的通行证。第四十回贾母两宴大观园,等于是专门为刘姥姥搭建戏台。王熙凤和金鸳鸯亲自执导,刘姥姥“花枝招展”登场。席间冷不丁喊出“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笑翻全场。牙牌令对答“大火烧了毛毛虫”,“一个萝蔔一头蒜”,“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等将宴会气氛推到高潮。
王熙凤和刘姥姥的演技都十分精湛,难分仲伯。区别在于王熙凤以“演技”见长,而刘姥姥则以“装扮”取胜。而艺术表演的精髓在“表”不在“演”。表,表现也;演,扮演也。扮演是在“演”别人,观众心知肚明;表现是在“演”自己,观众常信以为真。《红楼梦》大舞台最具表演天才的既不是王熙凤,也不是刘姥姥,而另有其人。
这人就是紧随甄士隐全书第二个出场的贾雨村。贾雨村能先后博得甄士隐、林如海、贾政的欣赏和提携,固然与他饱读诗书、才华超众有关,但更多得益于他的表演才能。王熙凤、刘姥姥也就是“金鸡奖”、“百花奖”影后的水平,而贾雨村则是“奥斯卡”金像奖影帝,而且连蝉三届。
一、第一届——颁奖人甄士隐
贾雨村出身诗书仕宦之家,因为家业没落,只身离开湖州,前往京城求取功名。走到姑苏境内就没了盘缠,于是寄居葫芦庙,以卖字作文为生,得以结识当地知名乡宦甄士隐。贾雨村在甄士隐面前毕恭毕敬,自称“晚生”,尊称甄士隐“老先生”。但他不卑不亢,举止落落大方。时常表露出读书人的情怀和怀才不遇的无奈。
中秋节甄士隐家宴已毕,特地另具一席于书房,亲往葫芦庙邀贾雨村来府上小酌,相谈甚欢,酒到兴处,贾雨村对月寓怀,以诗言志,感叹:“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甄士隐也是读书人,惺惺相惜。他从贾雨村的诗里读出贾雨村过人的才华和不凡的抱负,更欣赏贾雨村逆境中奋发图强的上进精神和读书人不卑不亢的风骨。甄士隐慷慨解囊,资助贾雨村五十两白银和两套冬衣进京赶考。贾雨村不负所望,考中进士,实现了人生第一次腾飞。
二、第二届——颁奖人林如海
贾雨村中了进士,升任知府。但因欺下侮上,不到一年就被参革职。贾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寄情于山水之间。表现(演)出中国文人士大夫应有的风骨。
贾雨村革职后“嘻笑自若”,“担风袖月”的表演,林如海虽未亲眼所见,但他在聘请贾雨村做黛玉家教时,必然会对他做一番调查了解。林如海所了解的贾雨村必定是一个刻苦努力,靠真才实学考上进士的没落仕宦子弟。他被革职只是因为他过于清高,为了博得清廉的好名声,对下属过分严苛,对上级恃才自傲。
贾雨村做黛玉启蒙老师一年,曹公没有记述他这一年的表现。但可想而知,这一年贾雨村的演技必然会发挥得淋漓尽致。
书中没说林如海为人为官如何。有其女必有其父,从林黛玉的素质和修养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其父林如海应是个好人好官。探花郎、钦点巡盐御史林如海能放心把黛玉进京托付给贾雨村,又把贾雨村推荐给贾政,而且还为他准备好进京打点疏通的一切费用。这是贾雨村凭借精湛的表演才能再次获奖。
三、第三届——颁奖人贾政
贾雨村护送黛玉进京,拿着宗侄的名帖,以晚辈姿态投至荣府门下。贾雨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且又言语不俗,兼具实力派的演技和偶像派的形象,轻而易举地收获了贾政这个粉丝,顺便说一句,《红楼梦》读者中贾雨村的粉丝也不在少数。贾政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且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因此优待贾雨村。贾雨村“王莽谦恭下士之时”的表演,贾政为其所惑,故竭力内中协助,为贾雨村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便到金陵应天府上任去了,实现人生的第三次开挂。
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舞台表演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影帝只能活在影视剧里,现实生活中再逼真的表演都有穿帮的那天。贾家事败,贾雨村原形毕露,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卖主求荣,落井下石。“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三届奥斯卡影帝贾雨村最终还是把自己砸进戏里,难逃厄运!
红楼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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