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长 2000 字，阅读大约需要 3分钟
2025年新学期伊始，许多教师还没有从新春与寒假的轻松和喜悦中走出来，就看到了让所有教师沮丧的消息：温州48岁的女教师在教室里自我结束了宝贵的生命。据说原因是学校实行的末位淘汰制，严重影响了该老师的切身利益。
那位女教师留在备课本上的最后批注是“明天记得提醒小凡带胃药”。这种至死方休的责任感，恰恰成了勒紧生命的一根绳索。当我们谈论该教师自杀时，其本质上是在进行灵魂拷问：一个连教育者都容不下脆弱的教育系统，如何培养出完整的人？这一悲剧像一面棱镜，折射出当代教育工作者面临的深层困境。或许真正的教育革命，应该从允许教师“做个普通人”开始。
逝者已去，留下的是一连串的思考。是什么因素成了压死女教师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我们显然不能简单归咎于该教师个体心理脆弱，认为这是小概率事件；甚至有人认为该教师是一根筋，不会变通，不会自我安慰，而需要将其置于教育生态系统的复杂性中审慎思考。
在教育数字化转型浪潮中，老师们常被裹挟着向前奔跑。面对泛着冷光的屏幕，或许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是这一代教师特有的荒诞——被自己创造的技术关怀着，又在技术的缝隙里丢失了关怀的能力。
外部的压力是当今所有老师无法逃避的现实困难。当教育部的“教师减负清单”遭遇基层学校的“KPI锦标赛”，教师往往成为系统矛盾的最终承受者。温州市某区2023年调研显示，初中教师日均非教学事务耗时3.8小时，涵盖防疫填报、平台刷分、迎检材料等25类事务。当“教书育人”的核心职能被挤压到只有工作总量的37%时，职业价值感的崩塌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严重。
还有一种普遍现象，就是教师情绪劳动的隐性透支。学校教育不同于其他职业，教师的情感付出具有不可撤回性。华东师范大学2022年追踪研究发现，教师日均实施情绪调节行为高达42次，既要消化家长的焦虑，又要包容学生的情绪波动，还要看各级领导的脸色行事，老师本人却缺乏有效的心理支持系统。那位女教师在遗书提到的“永远不够好”的自我苛责，恰是这种情绪耗竭的残酷写照。
四五十岁老师代际创伤的现代性转化非常明显。60后教师尚有“师道尊严”的文化庇护，90后教师具备更强的个体边界意识，而70-80代教师正卡在传统奉献伦理与现代个体意识的夹缝中。她们既接受着“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职业规训，又目睹着教育功利化对师生关系的异化，这种价值系统的剧烈冲突，极易引发存在性焦虑。
当然，影响教师情绪最核心的问题还是与教师利益密切相关的考核与评价制度。末位淘汰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是因为它既严重影响到了老师的经济收益，工资和奖金都比同事少一大截，又关联到老师的名誉，一个被排在考核末位因此被扫地出门的老师，是没有勇气见人的，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老师的自尊或许比一般人更强烈吧。
那老师们应该怎样自我救赎呢？跟自己和解是我们老师最紧迫的必修课。
重构我们的认知是跟自己和解的第一步。
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承认教学中的失误是专业成长的必经之路。建立“足够好”（Good Enough）的自我评价标准，不能无限拔高教师的道德标准和处事能力。我上学期带了一学期九年级历史课，得出两个认知：一是服老。年纪大了就是没有年轻人那么有活力，没有年轻人的精力和热情；二是服输。老教师很难干过年轻人，包括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老教师的执行力大多跟不上年轻老师的步伐。
重塑自己的专业认知。区分“我能控制”和“我无法控制”的边界，老师不是救世主，没有能力搞定一切问题。建立“终身学习者”而非“完人”的自我定位，我们能力有限，需要不断学习。
借助学校的力量是培养自我和解能力的一个基本途径。深圳某校创设“教师喘息日”，每月固定半天由行政团队接管教学任务，让老师喘口气，也许是化解教师不良情绪的有益尝试。
德国“教师叙事工作坊”，用集体故事疗愈替代个体沉默承受，定期与信任的同事进行专业对话，也是让情绪找到出口的一个办法。
加入自己学校或者附近机构的“正念工作坊”，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老师们要经常停下自己匆忙的脚步，听听自己灵魂的声音。帕克·帕尔默在《教学勇气》中指出：我们总是企图用技术修补心灵，却忘了教育首先是灵魂的在场。
还有，生活平衡是实现自我和解的另一种方法。培养教学之外的兴趣，发展一项与教学无关的爱好，运动的，娱乐的，休闲的都行。建立工作与生活的物理边界。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工作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教师还要实践自我关怀，建立每日“小确幸”清单，定期进行职业反思与价值确认。
当然，与自己和解不是一蹴而就的顿悟，而是持续终身的修行。当我们放下“完美教师”的执念，或许能在不完美中发现教育最动人的光芒。记住：一个能善待自己的教师，才能教会学生如何善待自己的人生。
作者｜严新财
毕业于湖北大学历史系。教育专家、校园作家。花都区作家协会理事，广州市作家协会、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澳门《小说快报》执行主编。广州市民办学校教师发展中心教师专业发展专家。曾任江西萍乡一中校长、湖北通城育才中学校长、广州花都雅宝学校校长。
校长派投稿邮箱：xzpxzzk@163.com
作者丨严新财
编辑丨智库君
我们在一起，可以成为改变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