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届年轻人开始流行拜访李煜墓。

在各类社交平台,来此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大量博主打卡李煜墓,演化成一场赛博狂欢

来自全国的游客,千里迢迢,越过邙山的连天枯草、穿过乡野的狗群嘶吠,终于寻到一方矮矮的墓碑。

管你里面躺的是“南唐后主”,还是“千古词帝”,大家似乎都不感觉“生分”。

有的直接开启了吐槽模式,“此碑甚丑”。


图片来自微博@李煜Tieba

有的拆了袋薄荷槟榔,让“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的李后主,不要客气。


图片来自微博@看见洛阳

有人打包了烤肠、炸串、拌面、糖醋排骨,要吃他个天昏地暗,风卷残云。


截图来自B站@有山先生

更多的,还是架在白的、黄的、红的、洋的酒瓶子中间,一张张情真意切的表白信。


截图来自B站@有山先生

有一封还非常贴心地写道,“写不了繁体,委屈你了。”


图片来自小红书@小满今天去哪

实际上,这里是不是真的埋着李煜都难说,毕竟,这方墓碑是网友们自发筹建的。

历史上关于李煜的埋骨地,只知道在洛阳邙山,再具体一点,也只能找到“瞻上阳之宫阙,望北邙之灵树”这样的只言片语。

但这并不重要,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一坐一整天,面朝山坡,春暖花开。

顷刻间,仿佛能将所有的情绪价值拉满。

无他,唯浪漫耳。

浪漫

李煜虽是亡国之君,但后世对他的评价,常常是同情大于忿忿。

因为他浪漫得如此纯粹,不管人还是词。

毕竟,他生于七夕(937年8月15日),也亡于七夕(978年8月13日)。

叶嘉莹曾说,“在中国古代诗人中,最能以自然纯真之本性与世人相见的,就是陶渊明和李后主。”


《江苏文库·研究编》之《江苏历代文化名人传·李煜》

千年不过须臾,我们依然透过文字和他共情:

当纷乱的思绪如蛛网缠绕,你或许会想起那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多少夜色浓稠如墨的时辰,你会和“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愁绪猝然相逢。

离开故人,离开故乡,你一定也曾在不同的渡口打捞相似的愁绪,“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当然,有一天我们成熟了,越来越能读懂他那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也记着提醒自己一句:“独自莫凭栏。”

那些镌刻着永恒悲欢的词句,成了穿越时空的月光,照亮每个寻找归途的灵魂。


《江苏艺文志》写道:南唐二主李璟、李煜词突破五代花间词堆金砌玉的壁垒,前者多用比兴,妙能沉郁;后者全用赋体,超放自然,丝毫没有情感的做作。

每个读懂词中真意的人都会明白:

李煜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们的生活,就像他永远在时光的长卷里,用斑驳的墨迹为我们保存着最初的那轮月亮。

故土

在李煜的供桌上,我们能发现千奇百怪的东西。

最有意思的,应该是从李煜的老家南京带来的土,封存瓶中,聊以消解乡愁。


图片来自小红书@五石散批发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李煜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光,都生活在这座城市。

而这座城市,也处处可见他的旧迹。


可能在烟火间。羊皮巷、户部街,人来人往;木料市、明瓦廊,小吃店密布。

南唐时期,闹市区的这些街巷都属于李煜的皇宫,每天,他就穿行其间,雕栏玉砌,春殿嫔娥,拂了一身还满。


可能在山寺上。石头山上的清凉寺,是南唐金陵首刹。

李煜即位后,经常去清凉寺,还专门修建了避暑行宫,手书德庆堂匾额,加上著名画家董羽画的龙及李霄远的草书,合称“三绝”。


也可能在河流中。虽然千年前的街巷早已变了模样,但是皇宫南门那条河、那座桥仍在。

这就是南京人都熟悉的“内桥”,也叫“虹桥”,取“彩虹卧波”之意。桥下,是李煜听过了无数次的护城河。


对酌

文脉君之前写过很多给古人扫墓的趣事。

比如,带瓶酒到李白墓,是普通人最长情的浪漫。

还比如,带瓶酒到柳永墓,是一场暖暖的心灵疗愈。

但和李煜对饮,与以上二位又有很大的不同。

李白是失意的邻家老哥,要喝好、喝大,最好在畅谈人生理想之时,喝断了片: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白墓前摆放着各种名酒

柳永是最高明的情场老手,酒要一口一口品,品尝人间百态,阅尽悲欢离合: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柳永墓前摆放着没吃完的半碟花生米和两块绿豆糕,图片来自小红书@昼夜不合适

但李煜却像是一个没什么酒量,却又抢着喝的人,他不像李白为豪气而饮,不像柳永为情殇而饮,他为“一晌贪欢”。

因此,与他对饮,你不会想到他是穷奢极欲的昏庸皇帝、是荒淫误国的亡国之君,而更像是多愁善感的好友,说话文绉绉,动不动挤眼泪。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哪里是古人的叹息,分明照见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陪他坐坐,拍个照、打个卡,哪怕是带着善意的吐槽,赛博焚香,都是一场数字时代的集体抒情仪式。

对了,细细打量,墓碑的下方还刻了几行小字,无比应景:

“这里埋葬了一个诗人,从国王到囚徒,从风花雪月到悲凉,他在这里走完了他的一生。”


文 |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王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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