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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父与子
北京｜毛银鹏
“啪！”一个结实的大巴掌拍在书本上，把正在看书的青年吓了一跳。巴掌移开，书上留着一张“大团结”。
“爹，您这是⋯⋯”
“大队缺一个民办教师。你大叔在住院，你去⋯⋯”
“不是说要通过考试吗？”
“‘张榜招贤’还不是一张狗皮膏药？”儿子显出不满的神色。
“怎么？你又要说什么‘正气’、‘俗气’来教训老子？”父亲的眼瞪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我们就不该去钻！”儿子又埋头看起他的《小说创作》来。
父亲气急地把桌子一拍：“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能成什么‘文学家’，我头朝下转三圈！”他双手叉腰，在房里转起圈来：“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本事就考个大学嘛！”
“你自己去嘛！”儿子拿了书，准备出去。
“我今天跟你不得了结！”父亲立即从儿子手中夺来书，丢在门槛上，一屁股坐在上面，象一尊神像。
儿子只好让步了。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父亲想起去年春节：儿子明明答应他，提着一包白糖果去大叔家拜年，可走到大叔屋角时，儿子迅速地转了个弯，到他的“文学朋友”家去了⋯⋯想到这里，父亲便决定跟儿子一起去。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瓶罐头，父亲还要看着儿子是否真的送到他大叔手上。
刚到医院大门口，只见一个骑车的人冲出来，到他俩面前突然刹住车：“噢，你们爷儿俩是去巴结大队书记的吧？”
父亲定晴一看，这人是早就想当民办教师的三刁，心里便不舒服起来：
“什么巴结？我哥哥也看不得？！”“叔伯的⋯⋯”
“叔伯哥哥也是哥哥！”
“好吧，你‘哥哥’去吧！”三刁丢下一串“哈哈哈”远去了。他车后座上的背包还是鼓囊囊的。
“你看，”父亲又乘机教育起儿子来，“人家三刁跑到前面了。”“让他巴结去吧！”
正在这时，一间病房里发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命好苦啊！你怎能⋯⋯这样狠心⋯⋯丢开我们不管呀⋯⋯”
听到这哭声，儿子加快了脚步，心痛地说：“是大婶，往后⋯⋯她也不好过了！”“走！”父亲先是一愣，片刻清醒过来，猛地从儿子手中夺过罐头，象逃避传染病似地转身飞跑起来。
远离了医院，父亲心在“砰砰”地跳，站住，长吁一口气：“这罐头现在给大队长送去⋯⋯”
父亲没有听到回音，转头一望，只见儿子从商店出来，手中拿着一瓶罐头，向那有哭声的病房走去。
父亲提起一脚，用力在地上一顿；伸出一只手，重重地在屁股上一拍：“唉，我这傻瓜儿子，何时能干出聪明事来呢？！”
（原载《长江文艺》1984年12月号 ）
作家档案
毛银鹏，1963年出生于湖北武穴。在北京等地开过店。短篇小说《故人西辞》，获《北京文学》奖、老舍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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