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穿过纱窗,在闷热的午后格外刺耳。我躺在竹席上,汗水浸透了后背,却舍不得睁开眼睛。姥姥的蒲扇轻轻摇着,带起一阵阵清凉的风,夹杂着艾草若有若无的香气。
"囡囡,起来喝碗绿豆汤。"姥姥的声音像她摇扇子的节奏一样轻柔。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竹席的缝隙里,感受着竹子特有的凉意。姥姥放下蒲扇,起身时木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我听见她的布鞋在地上拖沓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瓷碗磕在木桌上的声响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姥姥站在桌前,正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绿豆汤。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串檀木佛珠,珠子已经被摩挲得油亮。
"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姥姥把碗推到我面前。我坐起来,看见碗里浮着几片薄荷叶,翠绿的颜色在琥珀色的汤水中格外好看。姥姥又拿起蒲扇,一边给我扇风,一边看着我喝汤。她的目光总是这样温柔,像是能把人裹进一团棉花里。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姥姥的手顿了一下,蒲扇停在半空中。她侧耳听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王奶奶又犯病了。"她轻声说,放下蒲扇,"我去看看,你慢慢喝。"
我看着姥姥快步走出房间,她的背影有些佝偻,但脚步依然稳健。记得去年冬天,王奶奶半夜发高烧,是姥姥冒着大雪去请的医生。那时候姥姥的关节炎犯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可她说什么也不肯等天亮。
碗里的绿豆汤渐渐见底,我听见院子里传来姥姥和王奶奶说话的声音。姥姥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像春天的细雨,能抚平所有的焦躁。我走到窗前,看见姥姥正在给王奶奶拍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夕阳西下时,姥姥才回来。她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蓝布衫的后背也湿了一片。"王奶奶好些了?"我问。姥姥点点头,拿起蒲扇给自己扇风,"吃了药,睡下了。"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上,"明天记得给花浇水,这几天太热了。"
夜幕降临,暑气渐渐散去。姥姥坐在藤椅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缝补我的校服。她的手指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灵活了,针线时常要穿好几次才能成功。我坐在她脚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的银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我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在灯下给我讲故事。
"囡囡,"姥姥突然开口,"明天是你生日,姥姥给你煮长寿面。"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但笑容依然温暖如初。她放下针线,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我握住姥姥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那双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温暖有力。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和灯光交织在一起,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蒲扇静静地躺在桌上,扇面上绣着的荷花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像姥姥给我的爱,无声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