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这座千年瓷都曾以“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官窑瓷器征服世界,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以2.8亿港元成交的传奇至今仍被津津乐道。
然而,如今的景德镇却陷入矛盾:一面是拍卖场上屡破纪录的天价古董,另一面是樊家井仿古街中数百元便可购得的“官窑赝品”。
这种巨大的反差,不仅折射出艺术市场的荒诞,更揭示了传统工艺在现代化浪潮中的迷失。
刘益谦和他的2.8亿鸡缸杯
自宋代设立御窑厂以来,景德镇瓷器便代表着中国古代制瓷工艺的巅峰。以明宣德青花鱼藻纹十棱菱口大盌(2.29亿港元)为例,其胎骨细腻如脂,青花发色浓艳,纹饰布局精妙,每一道工序都需数十名工匠协作数月完成。
这种“不计工本”的官窑生产模式,将技术、艺术与皇权象征融为一体,成就了其不可复制的稀缺性。
然而,正是这种技艺的传承,为后来的赝品泛滥埋下伏笔。上世纪90年代,景德镇国有瓷厂改制后,大量掌握古法工艺的匠人流入民间。
可以批发的“包金”鸡缸杯
他们中的佼佼者如“老药”等仿古高手,不仅复刻了二元配方胎土、官窑烧制等核心技艺,甚至能通过电脑三维扫描精准还原纹饰,使得高仿品与真品的外表相似度超过九成。
这种技术外溢,本可成为文化传承的助力,却在利益驱动下沦为赝品产业链的基石。
就我自己碰到的“古玩贩子”,一件做工精致的“包金”鸡缸杯,只卖280元。如果是整套购买甚至能打七折,我怀疑就算如此利润都超过一半以上。
樊家井仿古村
在景德镇的樊家井仿古街,一条完整的造假生态已然形成:分工细化到胎土配制、釉料研发、器形模仿等环节,顶级作坊甚至采用传统柴窑烧制,以追求“古韵”。
一件成本数百元的仿品,当个工艺品无伤大雅,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某些人经做旧处理后售价可达数万元,数十年对古玩市场的冲击,导致了现在面临“崩塌”的局面。
而商贩通过“看人定价”策略,将赝品包装成“祖传珍宝”或“海外回流文物”。更有拍卖行直接与高仿作坊合作,将仿品混入拍场,利用鉴定漏洞牟取暴利。
“工作”现场
其实光是一味地造假,并不会对市场造成“摧枯拉朽”的破坏。但没有合理的“调节”,甚至放纵假证书、虚构大师身份等乱象泛滥。那么毫不知情的收藏爱好者,上当受骗几乎是必然的。
某调查显示,景德镇市场内80%的“大师证书”为伪造,甚至有印刷店专门批量生产鉴定文件。再加上各种“李鬼”拍卖公司和真正专家的推波助澜,他们共同制造了市场信任体系的崩溃。
正如学者吴树所言:“当高仿品以真品价格流通时,真品反而无人敢信。”如今的专家脱离了文博系统,甚至连真品都不敢认了,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放任”?
泛滥的“元青花”
作为官窑发源地,景德镇保留了最完整的古法制瓷资源。麻仓土、高岭土等原料的偷采使用,使得仿古者能突破技术瓶颈。
本着对传统工艺的“保护性开发”,和促进当地经济的目的,“默许制假”当然是被曲解了,但如何平衡对收藏界的冲击,至今仍毫无解决办法。
传统“眼学鉴定”难以应对科技仿造,而科学检测手段又因成本高昂难以普及。河南仿制的北魏陶俑甚至能骗过国家级专家,那么景德镇的仿古瓷器到底有多少流向了拍卖行?只有天知道了!
景德镇的困境,本质是传统工艺现代化转型的阵痛。当一件明成化斗彩古董的价值等同于一线城市十套豪宅时,艺术已异化为资本符号!
各地前往景德镇批发的“老板”
未来在古玩鉴定方面,科技必然要普及起来,眼学至少在当下来说限制太大了。比如建立瓷器DNA数据库,对胎土成分、釉料配方进行光谱分析,为真品提供不可篡改的“数字身份证”。
但喊了好几年,光见宣传不见普及,普通人根本找不到门路在哪。光喊着AI和区块链技术助力鉴定科技发展,但靠谱的机构到底在哪?很多人钱花了一堆,最后还是摸不着头脑。
或许,唯有让瓷器回归“器以载道”的本真,让工匠精神挣脱商业绑架,这座千年瓷都方能重拾曾经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