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岁的时候,妹妹出生,刚落地,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我父亲抱着我妹妹坐在床边抹眼泪。

我上面大哥,二哥,下面一个妹妹,父亲哭,哥哥妹妹也哭,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我是50年代生人,妹妹也是50后,那时候缺吃缺穿,生活条件家家都差,我家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少了一个女人的家庭呢。

正在家里焦头烂额之时,我二叔,二婶,端着一碗羊奶登了门。

二婶去熬羊奶,喂妹妹。

二叔坐到了堂屋,挨着堂屋门西边的门框坐了下来。

我父亲坐在二叔的对面,俩大 男 人抽起了烟叶。

二叔说,大哥,大嫂走的早,你一个人带四个孩子怎么带,妮儿还这么小,把老三过继给我算了。

二婶端着羊奶走了过来,接了话:是啊是啊,大哥,你看俺俩结婚数十年了,没个一男半女的,老三过去,跟在自己家没啥区别。

大哥,二哥,靠着墙头吧嗒嗒的看着我父亲。

父亲唉声叹气地卷着烟叶,一层又一层,老半天没说一句话。

大哥,二哥,哇哇大哭。

大哥说:我少吃点,别让我弟弟过继给二叔了。

二哥也说:我也是,我以后只吃半饱好不好?

父亲说:小孩子家家知道个啥。

最 终,父亲点了头,同意我过继给二叔。



从小到大,我就是大哥,二哥手心里的宝。我出生后,大哥,二哥,天天抱着我,带着我在村里到处转,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一家人都是先紧着我吃。

我们家紧挨着京广铁路,大门口正对着京广铁路,门前是一片荒地,出门就能看到火车。

我蹒跚着走路开始,就跟着大哥,二哥,在荒地里数火车,玩泥巴。

二叔登门来要我跟他们走,大哥,二哥,说真的不舍得。

二叔说,我们两家挨得这么近,想你们弟弟了,去看看不就行了,你们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咋玩就咋玩。

父亲收拾了我的衣服,鞋,让我跟着二叔,二婶回到了他们家。

我们两家挨得不算远,我家住村东,二叔家住村西。

我大哥当时9岁了,早就开始上山砍柴,挣工分了。

大哥,二哥,砍了柴,背回来送到生产队,经过二叔家,总要扒着墙头看看我,偷偷喊我出去玩。

二叔家的生活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窝窝头,红薯头,家里有什么吃的,我总要偷偷攒点攒点,大哥,二哥来了,我揣在袖筒里,给他们捎出去。

有时候,大哥,二哥,抱着妹妹偷偷给我看。

但我从来没有回去看过父亲,父亲临走时嘱咐我的话,我一直记在了心里。

父亲说,你到了你二叔家,就是你二叔的孩子了,喊二叔二婶爸妈,可别忘了,别老往家里跑,那得多伤他们的心?

我年少听不懂,但父亲的话,我记在了心里,也听。



慢慢的,我大了些,进了学堂,读了书。

但我的大哥,二哥,一直都没读书,一天校门也没进过。

大哥,二哥,总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等着我,问我都学了什么,跟我说说妹妹又长高了什么,什么。

我也会把学的知识,讲给他们听,大哥,二哥拿着树枝认认真真的在地上画着,写着,直到都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们仨看着脚下划得歪歪斜斜的文字,哈哈大笑。

我的书包里,总藏着些吃的,隔三差五的分给大哥,二哥。

而我的大哥,二哥 也会在牙缝里省出来一些吃的带给我。

一晃儿,二叔,二婶,在我进了家门之后,先后生了两个妹妹。

大哥来找我了几次,大半夜的扒了几次墙头,偷摸问我:老三,二叔对你好吗?

我支楞着耳朵小声说:挺好的啊,二叔,二婶一直都对我不错,亲我得很,放心吧。

一晃儿,我读完了初中,就回家务农了。

我,大哥,二哥,妹妹,还有二婶生的两个妹妹,我们相处的都挺好的。

生产队里干活儿,大哥,二哥干完了手里的活儿,总要跑过来帮我 干些。

大哥说,老三生来白呼呼的,哪是干农活的命,可惜了,可惜了。

后来,我们几个先后结了婚,分田到户后,我们几家的土地,都分到了一块。

每到农忙季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自己家的庄稼没开始收,就开始帮我 干活了。

掰苞谷,割豆子,割麦,浇水。

大哥,二哥,总嫌我瘦小,干不了重活儿,地里的活,总要抢着帮我多干些。



又过了几年,我们都做了父亲,我媳妇读了几年高中,没事的时候,总在家里用旧衣服,旧布料,鼓捣着拆拆,剪剪,做成新衣服。

时间久了,街坊邻里的都找来帮忙做些衣服。

后来,我俩去镇上开了个缝纫店。

老家那几亩地,大哥,二哥帮种着,春种秋收的,收了,拉回去,给我放家里。

每次,我还没回去,地都给犁好了,麦割了,拉回家了,苞谷掰了,也帮我拉回去了。

媳妇总说,你虽然是过继到这边了,父亲,大哥,二哥,还是挂念着。

是啊,血脉相连,哪里会割舍的掉。

大哥,二哥,没读过书,没个手艺,农忙干农活,农闲干建筑队。

我裁缝店刚起步,生意不是很好,攒下来的碎布条,大哥来了,大哥带回去,二哥来了,二哥带回去,搓搓,拧成绳子。

大哥,二哥,隔三差五来镇里赶集,都要过来看看我,从来没空过手,萝卜,白菜,豆角,西红柿,家里种什么菜,就给我送什么菜。

我们家从来没买过菜,大哥,二哥送的菜,根本吃不完。



92年,我的老父亲去世了,走的很匆忙,上午步行三里地来镇上看我,跟我唠了活儿磕,跟二叔二婶唠了会儿磕,就走了。

中午在老宅晒太阳,平平静静的就走了。

在征得二叔二婶同意后,父亲的身后事,我一手操办了,大哥,二哥,事后送来了钱,我都拒绝了。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父亲给了我生命,虽只养了我两年,但一生都是我的父亲。

后来,我的裁缝店生意越来越好,家里的几亩地,给大哥,二哥轮着种,收的粮食也归他们。

大哥家里两个孩子,二哥家三个孩子,光靠着种地,干泥水匠,两家的生活都不算多好。

我在镇上相对来说,比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每到换季的时候,我和媳妇挑挑拣拣,抽个时间,大哥一家,二哥一家,挨着量量尺寸,大人,孩子,都给他们做上一套衣服。

大哥笑呵呵的说,我这辈子还真没想到,能穿上老三做的衣服,真得劲儿。

每年年底,大哥,二哥,带着孩子来镇上看我们,给我们送些吃的,用的。

媳妇总要等着大哥,二哥发了压岁钱后,再添点给孩子们。

我能帮衬多少就帮衬多少。

那会儿,我年轻气盛,跟着人投资做了其他的生意,结果赔了。

大过年的,店里来了不少要账的,大哥进门看着气氛不对,扭头就走了。

不多大会儿,给我送来了些钱,二哥紧跟着也送过来了钱。

没几天,大哥又送来了钱,我说,哪儿还有钱呢?大哥。一趟又一趟的往这边跑。

大哥说,我回去跟你大嫂商量了,把家里的猪给卖了,先紧着你吧,该还就还,大过年的,不能让人家一趟趟往家里跑,也影响你做生意。

大哥一句话,把我说哭了。

那之后,我再没折腾着做生意了,低头做衣服,一心想把店做好,欠大哥,二哥的钱,陆陆续续也给还了。

我家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一晃,几个侄子侄女都大了,分别考上了大学,师范,医学院,没考上的也都学了技术。

读书的,我都资助了学费,生活费。

我们几家的日子,都慢慢的好了起来。

孩子们大了,各自成了家。我俩眼神也不行了,裁缝店没开了,开了个小超 市,卖些吃的,我和媳妇就一直住在了镇上。

大哥,二哥,还是时不时来给我们送菜,送面。

前些日子,大哥骑着自行车,急匆匆来找我,我刚好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我,大哥就冲我招手。

我说,前几天送的菜还没吃完呢,又来送菜了?

大哥说,不是,不是,前段时间上面来划了建高铁的路线,划到了老房子,父亲在的时候,一直说,老房是留给你的,父亲走了,那房一直空着,也没住人,这不是划到了那老房。

我说,划到就划到了呗,补偿款下来了吗?下来了,你和二哥两家分了不就行了。

大哥说,一共补了三十多万,老三,你快跟我回家吧,我和老二商量过了,这钱得给你。

我一听就急了,我说:给我 干啥?我不要,我打小就过继出去了,成了二叔的儿子了,分钱哪还有我的事了。

大哥说,父亲多年前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跟我回去吧,老二还在家等着呢,俺俩就等着你回去,那钱打到了我账户,咱们一块去取了。

我不去,大哥拉着我非要去,拉拉扯扯的还把我的衣服给扯烂了。

拗不过大哥,我跟着回到了老家。



二哥跟大哥一样的说辞。

我们仨一块把钱取了出来,我数了数,分了两份,一份给大哥,一份给二哥。

我说,我比你俩强多了,在镇上守着一个小店,天天进着钱,你俩地都种不动了,留着养老花。

大哥,二哥不要,我坚持要这样分。

我虽然半路分了岔,可根一直在,兄弟之间的情谊也一直在。

我们三兄弟,一路陪伴着,相互扶持着,牵挂着。

如此,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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