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
我国幅员辽阔,不同地域间的年俗并不完全相同。旧时,在上海一带有一首《新年十日歌》,把当地大年初一至初十的过年风俗,总结得周详细致。
- 年初一,一寤觉(读wùgǎo)来太阳照东窗,起身忙换新衣裳。家堂灶君添香点,祖宗尊像挂中堂。九子果盘装齐整,预备客人来来往。今朝叮嘱佣人莫扫地,小儿吃饭莫淘汤。
年初二,儿童更欢喜。昨日初一不出户,今日要到亲眷(读juàn)人家拜拜年。哥哥弟弟手相牵,东家留吃饭、西家排酒筵;临到走,还有二百压岁钱。
年初三,去拜丈母娘。姑爷带了姑娘一同来;入得门、笑口开,拜见丈人道恭喜,拜见丈母说发财。茶又好、酒又好,隔壁伯婆含笑问姑娘:啥时候、踏月养个小宝宝。
年初四,夜不眠。家家接财神,处处放吉鞭。五路正神当中坐,招财利市分两边;斤头蜡烛煌煌亮,斋供羊头元宝鱼。阖家拜跪忙碌碌,一心奉敬亦至矣。呜呼,那有千万财神,分身到你店堂里。
年初五,夥(读作huǒ)友要吃开张酒;酒酣快猜拳,五对八马不离口。有的朋友联下去,有的朋友要分手,来来去去各自忙。来者心欢喜,去者心悲伤;劝君莫悲伤,以后须要巴巴结结、争个好面光。
年初六,仍穿新衣服。锣鼓声喧震耳聋,预备元宵习练熟。元宵闹花灯,各处有风俗。龙灯身袅袅(现读niǎo),虾灯芒簇簇(cù)。叮嘱小儿勿买糖,省下钱来买蜡烛。状元及第旧名词,要换共和称五族。
年初七,人生日。早餐餐毕拿秤来,称出轻重最划一。哥哥称了六十斤,弟弟称了四十七、开口向哥道休发诩(读作xǔ);明年弟弟多吃肉,发个大块头超过你。
年初八,谷生日,农户家家祈丰年。世间一日没了谷,将有何物来充饥。一粒谷、种下田,待到秋成九秋天,不知费了气力几许多,才得摔掼(guàn)稻吃新米。
年初九,天生日。世间人人都靠天,做事先求弗欺天。婆婆拜佛好修行,新年无事都念经;修的百年无毛病。交好运、退灾星,好行方便发善心。
年初十,地生日。有天还有地,比是爷娘不多异。人畜房屋都依地,米麦百谷都生地。菜蔬风味拿来祭,祭他生日他欢喜。人生忠孝与节义,地维赖以立,作事须求脚脚踏实地。
正月初十
在这首歌中说,年初九是天生日、年初十是地生日。这看起来是天呼地应,非常合理。可是,如果细究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初九是天公玉帝的生日,那么初十过生日的“地”、也应该是一个能够和玉帝相提并论的神祇吧?
而在已知的神祇中,能和玉帝分座的,海神娘娘的生日是正月十三(南方为阴历三月二十三),后土娘娘的生日是阴历十月十八,都不是正月初十。土地爷的地位和玉帝相差悬殊,但即便如此,祂的生日也不是年初十,而是阴历二月二。
这就不免让人有些意外;“地生日”的地,并没有对应着某个具体的神祇。这该如何解释呢?也许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关于从初一到初六的六畜之生日的另一种民间说法。这个说法认为,从初一到初六、是六畜过年的日子。
受这个说法启发,年父认为“年初十、地生日”,合理解释应是正月初十、是地上诸神或地上万物一起过年的日子。
在正月初十这天,民间有一些和地有关的禁忌。第一条是,不能做坏事、不能骂人,否则可能会受到“地”的惩罚、让你在平地上面摔跟头。第二条是,这天切忌动土;特别是,地上的石头类东西、器具,如碾(读niǎn)磙、石磨、碓臼等用具都不能动用。
初十、抬石头
由后面的这条规矩,我们引出初十的一个民俗:正月初十是传说中石头神的生日,叫石头节。为什么要给石头专门设立一个节日呢?因为对于我们先人来说,石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农耕时期,人们用的好多器具都是用石头制成的;且“十”与“石”发音相同,故民众就把石头和初十联系在一起,把初十当成石头神的生日、叫“石头节”。旧时除夕时,人们会在石磙、石碾等较大的石器上面贴上春联,初十前禁止使用。这叫“石不动”,或者“十不动”。
到了初九晚上,大家拿一个瓦罐放在这个石器上,然后浇水、把瓦罐和石器冻在一起。第二天一早,人们用绳系住瓦罐的鼻子,让多个小伙子轮流抬着、在村子里走上一周。如果行走过程中石器一直不落地,就预示着来年丰收。
这就是“抬石头神”的民俗。除此以外,石头节当天,还要拜祭碾神、磨神、碓臼神、泰山石敢当等。其中,“泰山石敢当”最著名的一个石头神,也叫“石大夫”“石老爷”。
民间传说,石敢当是泰安州石家林村的一个以打柴为生的小伙子。有一次在泰山十八盘上,遇到了一个老翁正在吃力地爬山。于是,好心的石敢当便放下柴担,背着老翁回家。不料,途中又遇一猛虎。石敢当不顾老翁的劝说,舍命保护了老翁。
老翁深受感动,将一个小包裹送给石敢当后、隐身而去。石敢当醒悟过来,知道自己遇到了神仙。于是,赶快打开小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卷闪闪发光的天书,内容是除疾治病的神方和捉妖镇邪的法术。
此后,石敢当认真研习天书,并利用天书里的知识,走乡串镇、跋山涉水去降妖伏魔、驱病除害,造福黎民百姓。直到今天,在北方地区的一些胡同口或大宅门的墙角还会看到刻着“泰山石敢当”字样的长石头,也有被雕刻成人像的“泰山石敢当”。
泰山石敢当
人们认为,“泰山石敢当”可以镇压一切不祥之物。泰山石敢当之所以被放在胡同口或者墙角,是因旧时的人们认为,十字路口、丁字路口是鬼道、人鬼都走,容易出现煞气。
如,过年过节时,如果不能回家祭祖,就在十字路口烧些纸钱,据说就可以让亡去的先人收到。一些建在十字路口和丁字路口的房子,为了驱邪挡煞、会在正对路口的门口或墙角埋一个“泰山石敢当”,目的是为了压制恶煞厉鬼。
“石敢当”一词的最早记载见于西汉史游编的儿童识字课本《急就章》:“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不过,这里的“石敢当”当时并不是一个人名。
汉武帝时期,泰山就已经被认为可以“配天作镇”、具有保佑国家的神力,即所谓“泰山安则天下安”。在汉武帝某一次登临泰山时,曾带回了四块泰山石、置于未央宫的四角以辟邪。此后,泰山石逐渐被人格化,说它姓石名敢当,又称石将军。
有个“石敢当”传说是这样的: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所向披靡,猖狂至极,登泰山大呼:“天下有谁敢挡(当)?”
女娲娘娘见状、决定出手制暴;祂向蚩尤投下一块炼石,石上镌刻“泰山石敢当”五个大字,并对蚩尤大喝道:“泰山石敢挡(当)!”蚩尤被激怒,想毁坏此石,但用尽全力却不能损其一角,只好怅然遁逃。
黄帝为了震摄蚩尤,学女娲的样子、采集了泰山石,并在上面刻上“泰山石敢当”字样、用来对付蚩尤,最终取胜。
时至今日,泰山石仍被认为是纯阳之石、风水第一灵石。很多人去爬泰山,就是专门为了去“请”一块石头。人们相信,泰山石除了可以用来装饰、美化环境,还可以护佑自己稳如泰山、“石”来运转、出入平安等。
泰山石敢当
正因为人们相信泰山石具有强大的正能量,可用来调节气场,所以常常被用来镇宅避邪、补房子缺角,挡煞、压不祥,等等。初十这天,人们拜祭石头神,就是借以表达自己疾病不侵、邪祟不入、逢凶化吉的美好心愿。
祭拜石头神的仪式比较简单:先在“石敢当”前撒些豆子,感谢它保佑了全家一年平安;然后用干净抹布蘸清水把门墩、上下马石、门前石狮子和“石敢当”等,分别擦一遍,边擦边祈请它在新年里再显神威、护佑全家。
拜祭地的仪式也很简单,就是在屋角、墙角及水瓮旁点灯、焚香、敬纸。
根据民间传说,拜祭地的这个仪式,也是向今天娶亲的老鼠表示祝贺。为给老鼠道喜,我国蒙晋等地区还有吃莜面的习俗。
老鼠娶亲,是我国民俗中的重要题材之一。老鼠娶亲的日期,有说正月初三,有说正月初七,还有其他日期的,以正月初十为流传最广。这天,大家通常要在屋角撒落一些米粒、馍渣、糕饼、盐粒等,供老鼠食用,称为“老鼠分钱”(份子钱),表示自己愿和老鼠和平相处。
民间有说法称,如果老鼠外出觅食“落空”,是不吉利的,非病即死。因此,人们借祝贺老鼠娶亲、对老鼠释放善意,目的和拜石头神一样、是为了让自己免灾驱病。
老鼠娶亲,是我国著名的民间故事之一,并且有多个故事版本。下面列举几个,作为本文的结束吧。
古时曾有某皇帝收到波斯国王派使者送来的节日礼物,一根粗大的蜡烛。皇帝要点燃蜡烛时,发现包装被老鼠咬了,露出里面的炸药。原来这是场有预谋的暗杀!波斯国王不想再给中国皇帝上贡了,想害死中国皇上!
皇帝为了感谢老鼠的救命之恩,就宣老鼠晋见,并问老鼠要什么奖赏。老鼠说:“我没名没姓,你就赏我个姓名吧。"
老鼠娶亲
皇上说:“我是皇上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你就叫老叔吧!”
皇帝金口玉言,从此天下百姓都叫它老叔(后来转音为老鼠);同时,皇帝还下令此后不许打老鼠、要把老鼠视为人类的朋友。
未曾想,到了鼠王腊月二十四要出嫁姑娘、办喜事那天,人间正忙着置办年货,又推磨又舂碓(读chōng duì)的,闹个不停。鼠王因此而无法嫁女,非常生气、发誓说:“人闹我一天,我要闹人一年!”
后来,皇帝得知了原委,就下令让人们在老鼠婚娶时不再推磨舂碓,并且要向老鼠道贺。于是,到了正月初十、老鼠娶亲这天,人们就在屋隅、墙角及水瓮旁点灯、焚香、敬纸,以表示对老鼠娶亲的祝贺。
人对老鼠的感恩,还有另一个版本的传说。远古时期洪水泛滥,伏羲、女娲兄妹躲进戎芦而幸免于难;但洪水退去后,他们出不来了。
后来,是老鼠啃破了戎芦、将他俩放了出来,人类才得以继续繁衍;这就是“鼠咬天开”的典故。还有“猫鼠联姻”的民间故事版本。
还有一个版本是,玉帝派猫通知牛虎等动物上天排行次第。猫在传话时被老鼠偷听到,于是老鼠捷足先登。不分青红皂白的玉帝将鼠封为十二生肖之首,猫被挤出生肖之列;从此,猫鼠结下深仇。
后来,老鼠想要和猫化解怨恨,便请黄鼠狼作媒,将自己最漂亮的女儿许配给猫。猫满口应允。于是,老鼠便择定吉日,偷了只小孩的虎头鞋当花轿,把女儿送到了猫窝。没想到,老鼠嫁出的女,刚到猫窝就被猫吃了。
老鼠嫁女
有一个版本的“猫鼠联姻”的故事,是这样说的:
- 女儿不知嫁给谁,只得去问爸和妈。
爸妈都是老糊涂,争来争去才定下:
谁最神气嫁给谁,女儿自己去挑吧!
鼠女听罢仔细想,最神气的是太阳;
太阳高高挂天上,光芒万丈照四方。
鼠女求嫁找太阳。太阳急忙对她讲:
乌云能把我遮挡,嫁给乌云比我强。
鼠女又去找乌云。乌云说:
大风能把我吹散,大风来了我胆颤。
鼠女又去找大风。大风说:
围墙能挡我的路,我见围墙心打怵。
鼠女又去找围墙。围墙说:
老鼠打洞我就垮,见了老鼠我害怕。
鼠女听罢猛想起,老鼠天敌是猫咪,
看来猫咪最神气,我要与他定婚期。
婚期定在初十夜,鼠女出嫁忙不迭,
大红花轿抬新娘,群鼠送亲喜洋洋。
新娘刚到猫咪家,猫咪一口就吞下。
猫说新娘怕人欺,为保平安藏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