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志华
叶甫根尼少校的指甲深深陷进征兵名册的塑料封皮里。窗外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炮火余韵，将墙皮剥落的征兵办吹得摇摇欲坠。三天前军区司令部送来的青铜乌鸦雕像正盯着他，鸟喙上凝固的冰棱像把悬在头顶的刺刀。
"本月征兵缺口287人。"秘书颤抖的声音让暖气片上的铁锈簌簌下落。少校摸了摸发际线——那里正以每天三毫米的速度向头顶溃退。他想起昨夜视频会议里司令官被屏幕放大的瞳孔："就算是死人，你也得给我从棺材里抠出来！"
午夜的红灯区广告在征兵办官网诡异地闪烁。当第二十三个嫖客被枪托砸进运兵车时，新兵瓦西里还在提着裤子争辩："我父亲是市议员......"押送兵扯下他的鳄鱼皮带冷笑："议员儿子在妓院被抓，你说《真理报》明天会怎么写？"
出租车顶灯在雪夜里明明灭灭。奥列格摇下车窗的瞬间，三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同时扼住了他的咽喉。后视镜里妻子贴的平安符被撕碎时，他听见有人说："行车记录仪内存卡已取出。"防暴车碾过积雪的声响，像极了女儿每晚睡前咀嚼饼干的声音。
消防车的警笛在23号大街戛然而止。伊戈尔看着战友被步枪抵着爬上车厢，怀里的搜救犬突然冲着持枪者狂吠。"畜生倒挺忠心。"领头的士兵拉栓上膛，却见消防员默默摘下氧气面罩套在狗头上，风雪立刻在透明罩面呵出白雾。
急救车蓝光掠过结冰的十字路口。米哈伊尔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正在凝固，昨夜剖腹产手术留下的羊水痕迹却还新鲜。两个征兵办职员为争夺这个"医疗兵苗子"扭打起来时，他趁机把沾着新生儿胎脂的手术刀塞进了急救包夹层。
叶甫根尼在结冰的台阶上数完最后一辆运兵车的尾灯。青铜乌鸦的阴影里，287这个数字正在结痂。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军校毕业典礼上，自己曾戴着白手套抚摸过这尊象征胜利的雕像。此刻月光照亮乌鸦爪下铭文，那行"荣耀即忠诚"的小字正在积雪中渐渐消融。
二百公里外的战壕里，某个新兵颤抖的手指正抠进冻土。他怀里藏着半张被体液浸透的报纸，分类广告栏的残破铅字在炮火中忽明忽暗：今夜温柔乡，上门服务热线......
【作者简介】李志华，男，原籍河南息县，现居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