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2月13日,大理市公安局市区派出所接待了一个头扎小辫子的小女孩,一进门就对民警们说:“警察叔叔,你们能帮我找我妈妈吗?”
值班民警觉得奇怪,见过爸爸妈妈来派出所报案要求帮忙找小孩的,还是头一回小孩子来派出所报案要求帮忙找妈妈的,于是就把小女孩带到值班室,认真的做了如下笔录:“12月13日15时,大理市人民街110号居民张某某来报,12月6日晚母亲涂安明被舅舅涂安元从家中叫走,至今未归,下落不明,要求派出所协助寻找。”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大理古城
接待群众来访的派出所女民警
市区派出所立即对涂安明的下落进行调查,很快查明时年36岁的涂安明自从和丈夫张某离婚后就带着女儿张某某住在人民街110号,靠做小百货生意为生。
根据涂安明的弟弟涂安元介绍说:“12月6日晚上8点左右,我约我大姐涂安明去医院看望母亲,半路上大姐遇到一个熟人,就说要跟熟人去办事,改天再去看母亲,我只好一个人去医院了。过了两天,我侄女来说我大姐12月6日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家。我一听就急了,赶忙告诉我二姐涂安洪和三姐涂安生,我们四处寻找我大姐,但一直没有找到,正准备向公安局报案呢。”
市区派出所在初步了解情况后,立即将情况上报给大理市公安局——
12月14日14时,两个青年妇女结伴来到大理市公安局,她们正是涂安元的二姐涂安洪和三姐涂安生,她们向值班民警反映:她们的大姐涂安明可能是被她们的小弟涂安元杀掉的:“涂安元曾说,他和大姐涂安明合伙做生意,原来说好生意做成后分他2000元,现在赚了钱,大姐不但不肯分钱给小弟,还拿走了小弟的收录机。小弟涂安元十分气愤,要我们帮忙教训大姐一顿。想到大姐对亲人无情无义,我们就同意了小弟的主意。12月6日晚,我们三个人来到西洱河边,涂安元把大姐骗来,我们一起把大姐捆起来,涂安元叫我俩先回去,他要单独和大姐谈谈,我俩就回家了。12月7日0点过后,涂安元回来,他说他把大姐杀掉了,并威胁我们不准和别人说,否则就不饶我俩。现在一直找不到大姐,我们才来报案。”
案发时民警刚刚配发图中所示的89式警服
此时距离涂安明失踪已经有9天时间,她到底是死是活,是否被她的手足兄弟杀害,大理市公安局刑警队立即对此事进行立案调查。
经过调查,涂家的基本情况如下:涂家老父已经在1980年因病去世,生前是大理州氮肥厂工人;已经72岁的涂母没有收入,体弱多病,1986年开始就长期住院,目前和小儿子涂安元生活。时年25岁的涂安元系大理州水泥厂工人,曾经因为流氓行为而被劳教两年。
此外,涂母还有三个女儿,时年32岁的三女儿涂安生外嫁河南;时年35岁的二女儿涂安洪早年顶替了涂老父在州氮肥厂的岗位;时年36岁的大女儿涂安明原为大理州皮革厂工人,但因为长期旷工而在1978年被厂里开除。
根据群众反映,涂安明作风放荡、道德沦丧,被大理州皮革厂开除后就各种勾搭男人,乱搞男女关系,拒不承担赡养父母的义务。1980年涂父病故后还没有出殡的时候,涂家三姐妹就因为承担母亲和当时尚未成年的弟弟涂安元(涂父去世时涂安元还不到16岁)的生活费而大吵大闹,居委会和州氮肥厂党委几次出面调解,但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由于老大涂安明放手不管,老三涂安生当时待业在家,老四涂安元未成年,使得当时赡养老母的担子完全压在了老二涂安洪一人身上,所以涂安洪对涂安明充满怨恨。
此外,涂安明也是不干人事,竟然在1980年年底、老父尸骨未寒的时候,以找工作的名义勾结人贩子将三妹涂安生拐骗到了河南农村,以1200元的价格卖给当地一农民为妻。1988年,历经磨难的涂安生带着一儿一女回到大理,虽然回来了,但是涂安明对涂安生毫无愧疚之意,反而振振有词的表示自己是为了妹妹好,使得涂安生对大姐涂安明已经是恨之入骨,能不和涂安明来往就一定不和涂安明来往。
小弟涂安元高中毕业后曾经和大姐涂安明合伙做生意,但因为涂安明不肯将做生意所得的利润分给涂安元,还抢走了涂安元的收音机,涂安元去找大姐理论,最后矛盾激化动起了手,结果第二天就被涂安明的追求者叫人一顿暴打,此后姐弟之间也反目成仇。
换句话说:老二涂安洪、老三涂安生和老四涂安元都从心底里痛恨老大涂安明,都有杀人动机。但是嫌疑相对更大的反而是和涂安明有血海深仇的涂安洪和涂安生,而不是仅仅只有经济纠纷的涂安元。
于是,大理市公安局在12月17日正式传唤了涂安洪和涂安生,但是两人依然一口咬定:是涂安元杀掉了大姐涂安明,但是她俩却说不出涂安元的犯罪动机和犯罪过程。
当涂安元听说二姐和三姐说他杀死了大姐,顿时勃然大怒,向警方说出了自己的说法:是涂安洪和涂安生约他教训涂安明,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逼迫大姐将允诺分给他的做生意的分红和收音机还给他。12月6日,他将涂安明骗到西洱河边后,涂安洪和涂安生就打发他回家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涂安洪和涂安生竟然把涂安明给杀了,还叫两个和涂安洪关系密切的男人把涂安明的尸体丢进了西洱河。还说出了那两个男人的名字——分别是大理市凤仪镇古龙乡红山村农民崔时雄以及崔时雄的堂弟崔品军,然后还揭发道:崔时雄和涂安洪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今日的西洱河
这样就说得通了。
很快警方就将崔时雄和崔品军传唤到案,可是两人矢口否认自己参与作案。
警方认为,涂安洪、涂安生、崔时雄、崔品军之所以如此顽固,完全是因为没有找到涂安明的尸体,所以找到涂安明的尸体是当务之急,也是本案告破的的关键。
12月20日,负责打捞尸体的侦查员在西洱河大坝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双手被棕榈绳捆绑的女尸,经法医检查,尸体左下颈至右下腭下方有六七处锐器刺伤,颈气管、食道、动脉大血管等组织都被锐器切断,所以结论是他杀。
西洱河大坝
虽然涂安洪、涂安生和涂安元在认尸的时候都表示这不是涂安明,但是经认识涂安明的人多方辨认,女尸正是失踪了14天的涂安明。
在得知涂安明的尸体被发现后,崔时雄和崔品军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供出了他们受涂安洪指使杀死涂安明的犯罪事实。
半个月前,崔时雄在人民街上闲逛时搭识了涂安洪,当晚两人就滚了床单,此后两人如胶似漆,打得火热。12月4日,涂安洪突然对崔时雄说:“有个女人骗了我弟弟3000元钱,又不和我弟弟结婚,我想请你帮忙收拾这女人一顿,把钱要回来。”
一听有如此渣女,崔时雄义愤填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12月6日20时30分,崔时雄约上了堂弟崔品军在天宝街子河巷口和涂安洪、涂安生、涂安元汇合,根据涂安元提供的住址,崔时雄在20时50分谎称有“大买卖”将荒淫成性的涂安明给骗了出来,骗到子河巷。当穿着时髦皮大衣的涂安明走进子河巷时,崔品军、涂安元、涂安洪和涂安生这两男两女一拥而上,用手帕将涂安明的嘴堵住,接着五个人连拉带拖的将涂安明挟持到西洱河东岸的河边,然后涂安洪从包里拿出一根绳索,将涂安明绑在一棵树上。
老照片 穿大衣的女人
然后,涂安洪让崔时雄、崔品军和涂安元让到一边;这时涂安生用匕首对着涂安明的脖子上连捅几下,原本还在挣扎不已的涂安明顿时就不动了。此举让崔时雄、崔品军和涂安元吓得目瞪口呆,这时涂安洪大喝道:“今天谁都别跑,人死了也有你们的一份!”接着又指着崔时雄和崔品军喝道:“你们两个把她丢河里去!”
涂安生又对涂安元说:“二姐和三姐都是为了你,你就在旁边看着吗?”
于是,崔时雄、崔品军和涂安元三个人合力将涂安明丢进了西洱河中,然后众人骑着自行车逃离现场。
最后,崔时雄和崔品军表示,他们真的没想到那两个女人(指涂安洪和涂安生)竟然真的动手把人给杀了,还逼他们把尸体抛河里,在分别前,涂安洪还恶狠狠地威胁他们: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如果答应,她会继续和崔时雄保持男女关系,而会给崔品军500元的“封口费”,如果不答应,就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安生。
在崔时雄和崔品军的口供面前,涂安洪、涂安生和涂安元也无法再掩盖下去,陆续交代了促使骨肉至亲相残的原因:
1980年春天涂家老父因病去世后,原本依靠涂父退休金生活的涂母和涂安元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办完老父的丧事后,涂安明、涂安洪和涂安生聚在一起商量赡养老母和弟弟的事。涂安洪提出由自己和涂安明每月各拿10元钱贴补老母,当时还没有和涂安明离婚的张某对此也表示同意,但是涂安明却坚决反对。此举惹怒了涂安洪的丈夫,表示涂安明夫妇如果一分钱不掏,那他也不会掏一分钱。为此涂安洪和自己的丈夫大吵一架,赡养老母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不久,涂安洪和丈夫离婚,带着一岁半的儿子独自承担起赡养老母和照顾弟弟的担子。
然而好景不长,涂安明被厂里开除后就一直在社会上鬼混,还在1980年年底竟然伙同人贩子将时年20岁的三妹涂安生骗卖到河南南阳县,以1200元的价格卖给一户农户,涂安明分得700元。涂母得知三女儿被大女儿卖掉后,精神大受刺激,此后时好时坏。
1986年,涂母一病不起,生活费和医药费几乎把涂安洪压垮,因此涂安洪多次向涂安明提出共同照顾母亲,但涂安明每次都置之不理,因此涂安洪和涂安明反目成仇。
1986年11月中旬,被拐卖到南阳的涂安生带着一儿一女回到大理,向涂安洪哭诉了10年以来的不幸,涂安洪强烈共情之下和三妹抱头痛哭一场后,两人几乎同时萌生了杀掉涂安明的念头。
此时,涂安元和涂安明因为生意利润分配问题而反目成仇,所以当涂安洪找到涂安元说要“教训”涂安明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由于当时涂安明已经压根就不搭理涂安洪和涂安元,所以为置涂安明于死地,涂安洪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诱饵勾引并控制了崔时雄,让他甘当帮凶。
一切准备就绪后,12月6日20时30分他们在天宝街子河巷汇合,开始行动——
至此,这起骨肉相残的血案真相大白。最终涂安洪、涂安生、涂安元、崔时雄和崔品军分别因故意杀人罪、非法拘禁罪和毁灭证据罪被大理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判决结果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