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我出生在湖北一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子里,父母都是当地老实巴交的农民。

父母是通过媒人的介绍走到一起的,那个年代,没有太多的讲究,一把喜糖,两块肉,几匹布就能把婚给结了。



虽说是相亲走到一起的,但父母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家里虽然贫困,两个人和和气气窝在一块,日子照样能过。

据后来我母亲说,生我那年,她吃尽了苦头。

彼时,我家里条件拮据,除了过年油水厚实一些,能吃到一点肉,平时基本不舍得买肉吃,炒菜也经常是少油甚至是不给油。

这样清汤寡水的日子,让本就清瘦的母亲更加瘦削了,以至于她怀我的时候并不显怀。

都说十月怀胎,但母亲在怀我九个月多一点的时候就临盆了,看着母亲一个劲喊肚子疼,父亲当即就把村里的稳婆找来了。

不料,稳婆看了一眼母亲的情况后,摇了摇头,说胎儿逆位,很有可能早产,操作不当很容易一尸两命,她建议我母亲去卫生院生产。

一听这话,我父亲心急如焚。

要知道,当时天已经黑了,而且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再加上山区去镇上有一段距离,怎么把母亲送到镇卫生院成了一个大难题。

一开始,我父亲找了村里开拖拉机的李叔,但山路崎岖,地上又有厚雪,李叔不敢走。

不坐拖拉机,人背着去也行,但是如果让我父亲一个人背去的话,路途遥远,山路又滑,他俩的安全,以及能否在我出生前到达卫生院,这些都是问题。



这时,隔壁本族的一个堂伯过来了,他二话不说,召来了其他两个村民,加上我父亲,弄了一块旧门板,边上绑了几根柴棍,他们四个人就这样抬着我母亲出发了。

尽管四个人抬着比一个人背着省力不少,但山路狭窄崎岖,一路上,几人没少摔跤,好在最终还是顺利把我母亲送到了卫生院。

然而,磨难才刚刚开始……

由于是早产,再加上我胎位不正等原因,我出生时,母亲出了不少血,受了不少痛,但好在我们娘俩都无性命之忧。

几天后,母亲出院了。临走时,医生再三叮嘱我父亲,说我母亲身子骨弱,这次一折腾,以后恐怕是不能再生了。

母亲听后,眼泪无声划过脸颊,父亲却一脸笑容地捧着她的脸说,“你身体要紧,有这一个孩子,我就知足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她永远也忘不了生我那年的那个寒冬。寒风凛冽,但我父亲的微笑却是那么暖和。

我出生后的头两年,父亲跟往常一样在家种些田地,母亲则全心照顾我,顺便调养身体。

谁知没多久,母亲就出现了奶水不足的情况。那时也没钱买奶粉,有奶的时候我便吃奶,缺奶的时候,母亲就弄米汤给我喝。

后来我外婆知道了,大老远送过来一大壶油和一些米糊,拮据的日子缓解了许多。



父亲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为了给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我刚满2岁能满地撒欢的时候,父亲就跟着我一个表叔去外地打工了。

父亲是年初走的,年底的时候才回来,看着他拎着大包小包的包袱,母亲赶忙去接。然而父亲还未来得及进屋,就从褂子夹层里掏出一大叠整整齐齐的钞票交到我母亲手里,为此,母亲高兴了好些天。

由于头一年出去打工挣了些钱,家里条件瞬间好了不少,这可比待家里守着几块庄稼地强多了。父亲一合计,决定过完年继续跟着表叔去打工。

看着父亲憨厚的笑容,又看看我仰着头的天真模样,母亲也笑了笑,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父亲的计划。

开年后,元宵节都没过完,父亲就跟着表叔及其他几个工友出去了。母亲则跟头一年一样,一边照料着我,一边种些蔬菜瓜果,自给自足。

年中的时候,父亲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在信中,父亲告诉了我们娘俩一个好消息,他的工价涨了些,这意味着他能挣得更多了。

他还承诺,去年啥也没买,等今年年底再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我母亲买身新衣裳,给我带些玩具和零食。

母亲不识字,信是隔壁李叔念给她听的,她一边听,一边掉着眼泪,时不时还点点头。

李叔和村里人都说我家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等再过几年,都可以盖间宽敞的新房子了。

当我听到父亲年底回来会给我买玩具和零食后,我高兴得像个兔子一样到处蹦跶。

然而,母亲终究没有等来她的新衣裳……



就在父亲来信后的次月,噩耗就传来了:一次施工过程中,父亲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没了生命迹象。

噩耗是领着父亲一起出去的那个表叔带回来的,同时,他还带回来了父亲的骨灰以及一笔十多万的赔偿金。

当表叔把这些交到我母亲手里的时候,我母亲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这时,循着我母亲的哭声,周围邻居也都围了过来,纷纷劝慰我母亲节哀,让她好好将我抚养成人。

父亲出殡那天,由于我才三岁多点,母亲便一路领着披麻戴孝的我给帮父亲出殡的那些人磕头。

丧夫心疼我,说我还小,只跟着出殡就行,磕头就免了。

但母亲却坚持要我拿着哭丧棒给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一个地磕头,她说,这是规矩,不能因为我年幼就失了礼数。

闻此,一同送葬的几个婶婶都不自觉抹起了眼泪,同时在边上小声哀叹:“这孩子真可怜……”

当时我还小,对死亡的含义一无所知,但看着母亲和周围众人一脸哀戚的样子,我也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问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家,母亲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了。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后,母亲依然在家带着我。她在田里侍弄庄稼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田埂上捉蛐蛐、抓蝴蝶。

转眼就到了年底,一天,母亲突然把我叫到房里,给了我一大包零食和一个布娃娃,说这是父亲给我买的。

我拿着这些梦寐以求的礼物又跳又笑,可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我问她,父亲呢?母亲说,父亲打工的地方忙,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

父亲去世后的头几年,母亲总是以各种各样的“谎言”瞒着我,但是有一点,每年年底,我总会收到“父亲”给我买的礼物。

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礼物并不是父亲买的,而是我母亲代买的,她只是不想让我吵闹伤心而使出来的的权宜之法。

一开始,母亲的方法很奏效,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询问父亲去向的频率越来越高,母亲感觉瞒不住了,索性对我说了实情。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不禁在眼里打转,我知道我以后没有爸爸了,尽管我心里委屈,但我终究没有哭闹。

读小学那几年,我是在村里上的,当时就有人劝我母亲改嫁,说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家里没个男人做顶梁柱,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会很难过。

但我母亲却推辞,说自己条件不好,没人会看得上她。

实际上,母亲除了瘦点,五官轮廓却是标致得很,她之所以不愿意改嫁,是怕继父对我不好,她不放心。



等到我上初中的时候,由于学校在镇子上,考虑到往返路途的不易,以及便于照顾我,母亲索性在镇上租了一处房子。

平日里,我去上学,母亲就在镇上捡瓶子、废纸壳卖钱,等到饭点的时候,她就会回到出租房给我准备饭食。

我们的出租房在三楼,虽然临街,但是是那种老式的房子,又破又没有电梯,好在租金不是很贵。

房子隔壁的一层商铺是个修家电、自行车的小铺面,老板是个光头,年纪和我母亲不相上下,单身,大家都叫他老王,我叫他王叔。王叔人不是很健硕,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年四季,不管多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王叔为人乐观,平时又温声细语,再加上他给别人修东西收费公道,所以他店里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自从我母亲带着我搬过来后,周围街坊都很照顾我们,经常给我家送些米或者蔬菜。母亲知道,镇上还种地的人不多,那些东西也是他们花钱买的,所以她多数时候都没有要,实在推辞不掉,她才象征性地收下一部分。

彼时,王叔店里经常进些车子配件什么的,那些东西用完,就会产生很多纸壳子,王叔也不卖,总会把纸壳子留给我母亲。

有了王叔的帮助,母亲捡纸壳子也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的“供货方”,为此,我和母亲从心底里一直都很感激王叔。

而且我还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时,王叔一天到晚都在他的店子里忙着修理的活儿,来他店里修车修电器的人都需要排队,但只要王叔看到我母亲过来了,再忙,他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儿,主动把他店里的废纸壳拿出来给我母亲。

有一个周末,我正在家写作业,就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嘀咕着什么,说什么不灵了,我跑出去一问才知道是电饭锅坏了。



那只电饭锅是母亲从老家带过来的,已经用过几年了,但母亲为了节省,舍不得买新的,所以搬家时就把它也带来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建议我母亲拿下去给王叔看看,他就是干这个的,但话刚出嘴,我就止住了。

王叔是个大忙人,去他店里修电器都得排队,等排到这只电饭锅时,估计饭点都过了。

没想到,母亲听到这个建议后,二话不说就把电饭锅抱下去了。我心想,完了,中午得煮面条吃了,我不爱吃面食。

不到一刻钟,母亲就抱着电饭锅回来了。我知道,肯定是要排队,她不愿意等,所以就回来了。

不料,母亲见我盯着她看,她神秘一笑:“修好了!”

当时我就很诧异,王叔平时那么忙的一个人,别人去修东西都要排队,而我母亲去了不到一刻钟就把电饭锅修好了,我想了半天,没弄明白其中的逻辑。

没多久,我便从周围邻居的言谈中捕捉到了答案。

邻居言谈的内容主要有两点,其一,王叔看上我母亲了;其二,王叔真正看上的不是我母亲,而是我父亲那笔赔偿金。



这两点算是解释了之前王叔有废纸壳子自己不卖,反而无偿留给我母亲,且不管多忙也会优先帮我家修电饭锅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

原来,王叔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另有所图啊,好你个王叔!

也就是从这时起,王叔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一下子坍塌了。

我本想找机会跟母亲好好谈谈,让她以后和王叔保持距离,最好是别有什么交集。

可还未等我找准时机,母亲和王叔的距离却又近了一步……

那天我月考,中午照例回家吃午饭。等我走到出租房楼下时,余光发现王叔的店子关了门,我也没想太多就上楼了。

结果刚开门进去,我就发现母亲在厨房做饭,而王叔则在一旁帮忙洗菜,过程中,两人有说有笑,宛如两口子一般。

我当时十分生气,狠狠咳嗽了几声,然后冲进自己房间重重将门关上了。

在我看来,王叔太过分了,嘴脸太恶心了,都奔人家里来了,这是要干嘛?

见我行为反常,母亲便过来敲门,让我出去吃饭,我不理也没开门。



这时,我听见王叔好像跟我母亲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听见有关门的声音。很快,母亲便又来到我房门前,“你王叔走了,你出来吧!”

闻此,我的怒气才有所消减。出来后,母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妈,我劝你离王叔远点,他可没安什么好心!”

母亲明显被我的话弄迷糊了,双眼瞪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叔故意讨好你,接近咱家,其实就是为了我爸那笔赔偿金,你可别被她骗了。”

闻此,母亲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我刚才满腔怒气的原因,沉默片刻,她也终于开腔了。

“你王叔人不错,丧偶多年,没有孩子,中间这些年也一直没有续弦,我看中的就是他的这份专一,这次我俩都互相看好了,准备等你月考完再告诉你,然后我和他领证……”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等母亲说完,几乎是带着哭腔摔门去了学校。

父亲走后,母亲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觉得,父亲的那笔赔偿金被骗倒是其次,更主要的是我怕母亲遇人不淑,因为我班上就有个同学的母亲是改嫁的,结果那男的爱喝酒又爱赌钱,关键还三天两头打她母亲。

本以为我的反抗会让母亲望而却步,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母亲还是和王叔领证了。

那天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到出租房,母亲给我端来了一碗鸡蛋面,接着她并没有出去,反而坐在了我床头。



“晴雪,你爸走了多少年你还记得吗?”

“当然,已经十二个年头了。”

“是啊,十二年了,这些年,妈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供你吃穿上学,很累也很苦,但这些,妈都不怕,妈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我怕万一哪天……”

我不明白母亲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所以我也没接话,而是静静聆听。

“你爸的那笔赔偿金也只有十多万,妈准备以后给你当嫁妆,你放心,你王叔骗不去,妈精明着呢!而且妈也观察好久了,你王叔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母亲怎么又提王叔了?难道他俩还没散?

“妈今天和你王叔扯证了,以后就是咱就是一家人了,过两天咱就搬他家去。”

母亲说这话时,语气果断,吐字清晰,已经不是一种询问的语气了,更像是一种宣告。

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对于正在读初中的我来说,是一件无法阻挡的事情。

尽管母亲说得情真意切,尽管我没再哭闹,但在我这边,王叔并没有过关,所以我随母亲搬过去后,我始终没有叫王叔一声“爸”。

其实一开始,我母亲让我喊过,但我没听她的,在我看来,王叔居心叵测,说他靠近我母亲,不是为了那笔赔偿金,任谁都不信,毕竟街坊邻居都那样说了,旁观者清嘛!



初三那年的一天晚上,我突发高烧,母亲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王叔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卫生院跑。

王叔家在临街后面的一栋房子里,离镇卫生院有小四里路。王叔就那样背着我一路跑着朝卫生院奔去。

过程中,趴在王叔背上的我却突然哭了起来,一方面是高烧烧的我难受,另一方面,我想我父亲了,此刻,背着我去卫生院的要是我父亲该多好,我父亲要是没去世,该多好……

听到我啜泣,王叔则一个劲儿安慰我,说快到了,同时,他也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当我们到达院门口时,王叔在放我下来时,不小心跌倒了,我倒没事,很快就站起来了,但王叔却费了好大劲儿站起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累,喘两口气就好了。

当晚,王叔一直守在卫生院,等待医生为我治疗。输完液,我的烧退了,整个人精神也好了许多,能自己走路了。

这时,我却发现王叔走路一瘸一拐的,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刚才进院时不小心崴了脚。

那一刻,我虽有些内疚,但却无动于衷,我觉得这都是王叔的苦肉计,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那笔赔偿金,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所以之后回家时,我也没扶王叔,就走在前面自己回家了,而王叔则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半年后,我考上了县一中,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这时,王叔整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每个月要跑学校两趟,给我送菜送生活费。



有一次,我分明见王叔两手冻得通红,鼻涕也冻出来了,却在见到我后还是第一时间将早已准备好的生活费递给我。

对于这些,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觉得,王叔这是赖上我和我母亲了。当时我们县一中考入重大大学的概率很高,将来哪怕最差也能考个二本,到时好工作是不愁的。

王叔这么任劳任怨地给我送生活费,无非就是在讨好我,或者是变相地在讨好我母亲。我猜,我父亲的那笔赔偿金,他肯定还没得手。

果然,等当月放月假回家时,我偷偷找到母亲,提起了父亲赔偿金的事,母亲小心翼翼从衣柜夹层掏出了一个牛皮袋子,里面赫然就是那笔赔偿金。

看来,我猜得没错。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边暗叹王叔的毅力可真好,一边叮嘱母亲保管好那笔钱,同时,我也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考个好大学,挣好多钱,让母亲过好点。

可惜,命运弄人……

高三下半年,正是我高考的关键时刻,母亲却突然病倒了。班主任告诉我消息时,母亲已经从医院回家了。

据说,母亲是胃癌晚期了,药石无医,医院只能通知家属办出院。

等我赶回家时,没有看到母亲像往常一样呼喊我的名字,却是王叔的哭丧声。

母亲终究还是撇下我走了,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眼泪顺着我的面颊无声滑落……



给母亲办完丧事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趁王叔不注意,偷偷溜到了他和母亲的房间,我将门反锁上,然后慌乱在衣柜里找着,却发现那个牛皮袋子不见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王叔拿走了,或者我母亲走之前交给他了。

出了房间,我就朝王叔做了个伸手要东西的动作,王叔一脸疑惑。

“你别装了,那赔偿金是我爸的,你拿来吧!”我也没绕弯子,不好气地说道。

“小雪,那个我暂时不能给你……”

看着王叔扭扭捏捏的样子,我瞬间什么都懂了,好你个王叔,想不到你真是那样的人!

自那以后,我很少回家,放月假也是去关系较好的同学家里住,除了过年的时候实在没地方去才回到那个冷清的家里。

母亲的去世给我打击很大,以至于我本来能考一本,最终却只考了个二本。

进入大学后,我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有时过年都懒得回家了,因为我可以靠着自己勤工俭学的收入住宾馆了。

一开始,王叔偶尔还会跟我打电话,问我在学校过得怎样,吃不吃得饱,怎么不回家拿生活费这些,我都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到后来我干脆不接他电话了。



彼时的王叔已上了年纪,小镇上的修理行也慢慢多了起来,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想要我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做梦!

后来,王叔见我不接电话,便没再给我打了,这对于我来说算是一种清静。我也想好了,我生父的那笔赔偿金我不打算要了,就当是这些年来抵消他对我们母女俩的照顾吧,也算是两清了。

不久,我和同系一个叫王龙的男孩恋爱了,我俩感情很好,甚至约好了毕业就结婚。

毕业后,看着身边谈了好几年的同学因为工作、家人的原因纷纷分手,我也焦虑了起来。

所幸,我担忧的事情并没发生,挑了个日子,王龙把我带去他家了,他父母对我很满意,我家庭方面,我也简单交代了下,对方并没有意见,甚至还表示等我和王龙结婚了,让我把“继父”王叔接果一起住,却被我以一句“再说吧”变相拒绝了。

之后,王龙提出要去我家看看,我直言,我父母已经走了,没那个必要了。王龙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我决绝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几天后,王龙又带我去拍了婚纱照,接着又订了办婚宴的酒店,这时,我的准婆婆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结婚是大事,虽然王叔只是个继父,但之前那些年他也对我有所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接他过来热闹一番。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我想的是,王龙家离我老家镇上足有数百公里,路途遥远,再加上王叔骗去赔偿金的目的早已达到,他肯定不会来了。



不料,当我拨通王叔的电话后,我用冰冷平淡的语气告诉他我的婚期后,叫他过来时,他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赶忙说明了婚宴地点,我想让他掂量掂量距离,好知难而退。

可当我说完地点后,他在电话里一个劲说“好”,再次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来参加婚礼。

我无语了,但也无所谓,来就来吧,也就这一次了,后面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再接他了。

很快,我的婚期就到了,众宾客纷纷到场,当然,都是王龙那边的人。就在我准婆婆询问我,王叔还有多久能到,不行让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时,王叔到了。

王叔是坐火车过来的,下了火车又打了的士到酒店门口。车门打开后,王叔的装束差点没让我认出来,只见他西装笔挺,皮鞋擦得锃亮。

但我立马就看出来了,这是王叔当年和我母亲扯证时穿的那套,这多年了,除了那次他穿了一次,之后就再没穿过了。

碍于面子,我还是和王龙准备过去扶王叔进去,但却被王叔拦住了,他有一样东西还在的士上。

等他拎下来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只蛇皮袋,鼓鼓的,装的什么我不知道,但在这种场合,拿这么一个袋子过来,我觉得有些丢人。

“小雪,这两年店里生意不太好了,我抽空种了些谷子,很香的米,你母亲生前最喜欢吃这种米了。”



王叔双手拎着米,似乎有些拎不动了,因为我发现他手在颤抖,我赶紧喊王龙过去把米拎进去。

我倒不是心疼王叔拎不动,我只是觉得那么多宾客看着呢,我想少出一秒的丑。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而自始至终,除了那一袋子米,王叔都没有再给我发过一个红包,或者送个什么首饰什么的。

婚礼刚结束,王叔就说他要回去了,王龙家人想挽留他在这住几天,我却把头偏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最终,王叔还是坚持要走,我一听,二话不说,让王龙去叫的士把王叔送火车站去,我是真的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

两个月后,我正在房间打扫卫生,我婆婆突然从厨房跑过来,并煞有介事地让我过去看看。

来到厨房,我发现地上有一只蛇皮袋,我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王叔带过来的米。

紧接着,婆婆便拉着我让我往米袋里看,我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的米嘛,有什么好看的。

可当我凑过去后,我愣住了,因为米里面有一张信封。

信封上赫然写着“小雪亲启”四个字,我认出这是王叔的字迹。打开信封,我发现里面除了有两页写满字的信纸外,还有一张存折,存折上足有三十万!



我有些疑惑了,当我看完信后,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一瞬间泪如雨下。

原来,那张三十万的存折是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我父亲的那笔赔偿金,一部分是王叔这些年来修车以及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高三那年,我母亲住院那次,其实她是准备动用那笔赔偿金的,但被王叔拦住了,因为王叔知道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母亲走后,当我问王叔要那笔钱时,王叔之所以没给,是担心当时还未涉世的我把钱乱花了。

而这些年来,王叔一直都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在信里,他还提到了我初三那年发高烧,他大晚上背我去诊所的情景,他说那天晚上背着我,他感觉很踏实,也很心疼。

信的最后,王叔还说了一句话,虽然我母亲不在了,但只要他还在,家还是那个家,他随时欢迎我回去。



看完信,握着存折,我当即抱住了刚走过来的王龙,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原来这么些年,我一直都误会了王叔。

当晚,我就和王龙商量,次日一早,我们就去我老家镇上把王叔接过来,不管他过来不过来,我都要当面给他磕一个头,亲口喊他一声“爸”。

余生,我准备和王龙好好孝敬他了,以弥补这些年来我的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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