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慧，今年五十八岁，出生在一个小山村。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挤在一个土坯房里。
冬天，屋里冷得不敢脱鞋，夏天，蚊子多得像雨点。
那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长大快点出去，摆脱这一贫如洗的生活。
后来，我真的离开了小山村。
十八岁那年，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是同村的李建国，比我大五岁，家境也一般，但他人踏实肯干。
我没得选，不想让家里多花一分钱操心，于是嫁给了他。
婚后几年，我们没什么积蓄，但日子算是平稳。
后来，儿子李明出生了，我的生活也彻底围着这个孩子转。
五十岁那年，我正式退休了。那年也是我做出人生最大决定的一年。
李明大学毕业后，谈了个女朋友。
女孩家在城里，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里条件比我们好得多。
可惜女方父母嫌弃我们家没房子，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为了儿子将来能顺利结婚，我和李建国咬咬牙，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虽然只卖了不到三十万，但加上我们一辈子的积蓄，总算在省城给儿子凑了个首付。
搬进新房没多久，李建国开始抱怨，说：“咱俩这大半辈子攒下的东西，全给了儿子。咱以后怎么过？”我没吭声，其实心里也不踏实，但我想着，只要儿子过得好，我苦点又能怎么样。
几个月后，儿子结婚了，我的心总算落了地。
可是没想到，日子刚安稳没几天，家里就出了事。我发现李建国最近总是晚归，甚至夜不归宿。后来才知道，他跟厂里的一个女工走得很近。我质问他，他一声不吭，只说：“咱们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计较这些干嘛？”
我气得大哭一场，却又无可奈何。为了儿子，我选择了隐忍。可这样的婚姻，再怎么忍也忍不下去。结婚三十年，我第一次提出了离婚。
李建国没挽留，只说：“财产全给你，咱俩好聚好散。”但实际上，房子早给了儿子，账户上也没多少存款。而我，只能带着退休金卡，离开了这个家。
离婚后，我搬进了一个廉租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后来，儿子打电话过来，说他工作压力大，媳妇又怀孕了，经济上周转不开，问我能不能帮帮他。
我咬咬牙，把退休金卡给了他，说：“妈没别的本事，钱你拿去用，别亏了孩子。”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心里酸得要命。
那时候，我听邻居说，做住家保姆能赚些钱。我想了想，反正家里没人等我，不如去试试。
第一份工作，是照顾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家条件不错，独生女儿在国外，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我每天给老人做饭、洗衣、陪他聊天，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心里却觉得踏实。
老人的女儿对我很好，说：“张姨，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可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家人。每次老人抱怨女儿不在身边的时候，我都想起自己的儿子。可惜，我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我换过几份工作，基本都在不同的家庭做保姆。
有时候照顾老人，有时候带孩子。
那些年，我每个月的工资都存下来，一分钱不舍得花。
儿子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说：“妈，家里又有点困难。”我从来没拒绝过，总觉得帮他就是帮自己。
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今年春节前，儿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久没见你了。”我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十年了，我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儿媳妇甚至都快忘了我的样子。
我告诉自己，是时候回去了。
回到省城的那天，我特意买了些年货，想给家里添点年味。可当我敲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一下子凉了。
是李建国，他正坐在沙发上，和儿媳妇有说有笑。我愣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见我回来，赶紧走过来，说：“妈，爸最近身体不好，暂时住在这边休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哦，那挺好的。”
当晚，我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这十年是为了什么。我把房子给了儿子，把退休金给了儿子，把自己最好的年华也给了儿子，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找到一家中介，挂牌卖掉了自己在老家的那片宅基地。这是我最后的财产了。中介问我：“阿姨，卖了房子以后，您打算去哪儿？”我笑了笑，说：“去哪儿都行，只要不用回这个家。”
办完手续后，我给儿子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房子已经卖了，钱我会留一部分养老，其余的会存进他的账户。我没有告诉他我的新地址，也没有告诉他我的新生活。
过完年，我一个人去了南方的小城，租了一间安静的房子。不再做保姆，也不再操心别人的生活。我开始学着给自己做饭，学着去公园散步，学着和陌生人聊天。或许我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
再见了，那些属于儿子、属于前夫、属于过去的日子。我终于明白，一个人真正的幸福，不是为别人活着，而是为自己而活。
至今，我还会梦到儿子小时候，拉着我的手，甜甜地叫我“妈妈”。可醒来后，我告诉自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他过得好，但更希望自己能够放下。
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了我，或许我们还能再见面。但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的母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