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我带着儿子,推开了娘家的门。
屋里暖气开得太足,热气扑面而来,但我却觉得寒意从脚底窜上了心头。厨房里传来母亲炒菜的声音,锅铲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忙碌。她听到动静,探出头看了我一眼,愣了两秒,随即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擦了擦手,走过来,目光落在我拖着的行李箱上,又扫了一眼我怀里拎着的小被子,还有正抱着我大腿不放的儿子。
“妈,我……”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嗓子发紧,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了几个字,“离了,带着孩子过来住几天。”
母亲愣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离了?怎么就离了?”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屋里的父亲听见,又似乎怕邻居听见。
我低头看了看站在脚边的儿子,三岁的小家伙正无意识地玩着他的手指,似乎完全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
“妈,我也不想,可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叹了一口气,眼眶一热,差点掉下眼泪。
母亲没再问下去,只是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一边嘟囔着:“年都快到了,这么大件事,怎么就挑这个时候……”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安慰,只有无尽的埋怨和不满。
我叫陈雅,今年32岁,儿子阳阳今年三岁。十年前,我带着满腔期待嫁给了刘志东,一个大学同学介绍的对象。
刘志东是本地人,家里有套老房子,他父母退休后都有退休金,看起来条件不错。婚后,我辞去了工作,全职在家带孩子。可时间一长,我发现,这段婚姻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幸福。
刘志东不爱说话,脾气却很暴躁,一不顺心就摔东西。有时候我做饭慢了,他能把筷子直接扔到地上,骂几句脏话,气呼呼地走。
更糟糕的是,他父母也不省心。婆婆嫌我生的是儿子,怕我“牢牢抓住刘家的财产”,连孩子的奶粉钱都要算得一清二楚。每次买点好一点的东西,她都要问:“这个多少钱?是你娘家掏的钱,还是志东掏的钱?”
我忍了几年,想着为了孩子,日子总能熬过去。可真正压垮我的,是去年年底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刘志东喝醉了,回到家就开始砸东西。
阳阳被吓得大哭,我一边哄孩子一边劝他“别折腾了,孩子还小,你再这样吓着他怎么办”。可他根本不听,反而咆哮着:“闭嘴,都是因为你这个家才乱成这样,我赚钱累死累活,你在家吃白饭!”
他吼完,直接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跌倒在地,膝盖撞到茶几上,疼得直冒冷汗。
那一刻,我看着他满脸的狰狞,心里第一次冒出了“离婚”的念头。
第二天,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向父母诉苦。可母亲却劝我:“男人嘛,脾气大点正常,他要是真没出轨,没打你,离什么婚?”
母亲说这话时的冷漠让我心寒。我回到家,想着再忍忍,可没几天,刘志东又闹了一次。这一次,他甚至威胁说:“再吵,我把你和孩子都赶出去!”
我终于明白,这段婚姻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离婚的过程并不顺利。刘志东和他家人一直拖着,说房子是他们的,孩子可以归我,但他们不会给一分钱抚养费。
我不想争了,只求赶紧结束。最终,我只分到了一些存款,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回到娘家后,我以为至少能感受到一点久违的温暖,可没想到,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窖。
“既然离了,那你分到的钱呢?”母亲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钱?”我愣了愣。
“对啊,既然离婚了,总得分点财产吧。”母亲的眼神变得急切起来,“你弟那边正准备换房,差点钱呢,你这不是正好能帮上忙?”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弟弟陈明比我小两岁,结婚才一年,听说他媳妇儿想换套大一点的房子,可首付还差十几万。
“妈,这钱怎么能给弟弟?”我压低了声音,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带着孩子,以后生活还得花钱……”
母亲却打断了我的话:“阳阳是我们家孙子,难道我们还能饿着他?你弟媳妇怀孕了,换房子是头等大事,你再怎么说也得顾一下家里。”
那天晚上,我抱着阳阳坐在床头,听着隔壁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声,心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似乎有意冷落我。家里吃饭时,总是三个人围着桌子吃,而我带着阳阳只能在一旁端着碗。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母亲和弟弟的对话。
“姐不是分了钱吗?她离婚那点事儿,算得了什么大事,咱家都得帮着她带孩子,你让她拿点钱出来怎么了?”母亲说得理直气壮。
弟弟的声音更让我心寒:“反正她离婚了,以后也没男人管,钱留着也是浪费。”
我站在门外,听着他们轻松地谈论我的人生,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后来的一天晚上,弟弟直接开门见山地跟我提了这件事。
“姐,我听妈说了,你分了十几万吧?借我用用,等我换了房,以后肯定还你。”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笔钱本就该是他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却透着决绝:“不行,这钱是给阳阳的,他还小,以后上学要花钱。再说了,这是我婚姻破裂换来的,不是给你买房的。”
弟弟脸色顿时变了,冷笑了一声:“你真自私,家里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让你帮个忙都不行?”
我愣住了,心里一阵发凉。
那晚,我彻底失眠了。
我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对弟弟的偏心,回想起嫁人后,母亲每次让我“忍忍”,回想起离婚时,她不仅没有安慰,还指责我丢了家里的脸……
我突然意识到,娘家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我这个女儿。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成了“外人”。
离婚后的第七天,我收拾好东西,带着阳阳离开了娘家。
临走前,我给父亲留了一张纸条:“爸,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我和阳阳以后会好好生活,不会再麻烦您和妈了。”
我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回头。阳阳抓着我的手,小声问:“妈妈,我们去哪儿呀?”
我蹲下来抱住他,轻声说:“去一个新家,妈妈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生活或许很难,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真正的家,不是娘家,也不是婆家,而是自己给自己撑起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