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早晨,冷风嗖嗖地钻进我的棉袄里,我拎着手里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里是几束菊花。脚下的路坑坑洼洼,溅起些泥水。我回了趟老家,这一次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送我妈最后一程。
村口的大槐树下,站着几个人抽烟,他们看见我,先是愣了愣,随后小声嘀咕起来。我管不了那么多,心里就想着赶紧进门,见最后一面。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尖酸的声音给拦住了。
“哟,你还有脸回来?”弟媳李梅一手插着腰,一手扶着门框,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我皱了皱眉,忍住火气说:“我妈的葬礼,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回来可以啊,”李梅冷笑了一声,“可这门你随随便便可进不去。二哥说了,想进家门,先拿两万块。”
“什么意思?我妈的葬礼,你还跟我要钱?”我气得直抖。
“就你这些年,不管不顾地在外头晃,家里哪回见你拿钱回来?我们这几年伺候老太太吃喝拉撒,花的钱还少了?现在她走了,你倒想着回来孝顺了?”李梅扬了扬下巴,仿佛理直气壮。
“二哥呢?”我咬牙问。
“忙着招呼客人呢,你找他也没用,话是我们商量好的。”
我握紧了手里的花束,心里又气又难过,转身冲进堂屋找我哥理论。谁知,刚踏进门槛,李梅就一把拽住了我,“没给钱,别想进去!”
堂屋里挤满了人,白布幡在冷风中飘动,哭声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我的大哥二哥正忙着张罗,但看见我时,两人都皱了眉头。
“老三,你回来干啥?”二哥王强面色不善。
“妈没了,我还能干啥?当然是回来送她。”我气得瞪大眼睛。
“你这些年在外头飘着,咱家啥事你都不管,现在回来装孝子?”二哥一脸冷笑。
“王强,我妈是咱们的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去世了,我回来送她,你凭什么拦我?”我忍不住吼了一声。
“哼,你看这丧礼,花了多少钱?买棺材、请道士、做饭哪样不要钱?你一分钱不掏,就想堂而皇之地进来,凭啥?”王强步步紧逼。
“我没钱,但我有心!妈一辈子辛苦,临走了,难道你们非要算得这么清楚?”
“有心?”李梅嗤笑了一声,从门外走进来,“光靠嘴皮子谁不会啊?要不咱们村谁不知道你这些年连个电话都懒得打回来?两万块,不多吧?”
我站在堂屋里,周围的亲戚纷纷议论起来。有人替我不值,“人都死了,算计这点钱有啥意思?”也有人摇头叹气,“毕竟他这些年对家里也不上心。”
“行,我没两万块!”我一字一句说道,“但我妈的葬礼,我不能不参加!今天这门,你拦不住我!”
我直接绕过二哥,走到棺材前跪下。李梅气得直跺脚,“哎你!你干嘛!我说了不给钱就不许磕头!”
“你拦得住我的腿,拦得住我的心吗?”我看着棺材里的妈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对不起,这些年我没尽孝。我是个不称职的儿子,但我不能不送您最后一程啊!”
这场葬礼在纷争中结束了。我妈的棺材被抬出去时,我站在送葬队伍的最末尾。村里人指指点点,但我心里已经麻木了。
葬礼之后,我留下来处理了一些后事,也终于和大哥二哥坐下来谈了谈。二哥依旧一脸冷漠,但大哥倒是叹了口气,说:“老三,妈走了,咱们兄弟别再这么僵了吧。”
“我没怪你们,”我说,“只是妈的事,让我心里不好受。钱的事,我不是赖账,只是手头真的紧,等我攒够了,一定补上。”
后来,我回到城里,和妻子谈了很久。我们决定少花点,尽快把这笔钱还上。虽然心里仍然有些不甘,但我也明白,有些亲情错过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两个月后,我把两万块交给了二哥。他接过钱,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说了一句让我记忆深刻的话:“老三,钱能还清,但妈她,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