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
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二爷爷去世了,我二话不说请了假,准备连夜赶回老家。
可就在我收拾行李时,看着怀孕5个月的妻子和正在复习功课的儿子,我犹豫了。
最终我决定一个人回去奔丧,也因此被父亲当着全村人的面痛骂一顿,说我不懂规矩、丢了他的脸面。
01
我和妻子相识在浙江一家玩具厂,我俩都是普通的打工人。
记得最初的日子,我们挤在厂区附近的地下室里。
空间逼仄,阴暗潮湿,每到下雨天就要提防着地面会不会渗水。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觉得比老家的日子强多了,至少每个月能攒下一些钱。
妻子是个勤快的人,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去附近的快餐店兼职收银,就为了多赚一点。
我也不甘落后,主动接了很多加班,常常干到凌晨。
那时候我们互相鼓励,说苦日子总会熬到头的。
果然通过两年的努力,我在厂里都升了组长,工资涨了不少。
就在日子刚有起色的时候,妻子怀孕了。
这个意外来得措手不及,但又让我们欣喜若狂。
我们决定要这个孩子,于是开始精打细算地准备。
妻子的岳母二话不说就从农村赶来照顾女儿,还自掏腰包买了很多营养品。
儿子出生那天,我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岳母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变着花样给妻子炖汤补身子。
我父母倒是风风光光地从老家赶来,还给孩子包了个大红包。
但住了两天就说家里离不开人,匆匆回去了。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我和妻子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心。
去年年底,我们终于在市郊买了套小三居,虽然月供压力不小,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岳母一直跟着我们带孩子,把外孙当眼珠子似的疼。
现在儿子上了幼儿园,我们的生活节奏也稳定下来,妻子常说:“咱们这日子,比刚来城里时强太多了。”
前几个月,我们商量着要个二胎。儿子已经五岁了,我们觉得要个妹妹陪他一起长大挺好。
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们的收入足以养活两个孩子,岳母也一口答应继续帮忙。
如今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我们都特别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说起我父亲,村里人都说他是个“阔气人”。
这“阔气”倒不是说他真有多少钱,而是他特别爱面子,处处都要显得大方。
记得小时候,每次在村口遇到熟人,他总要热情地招呼:“老弟,来来来,去小卖部喝两杯。”
明明家里揭不开锅,他还是要装出一副富足的样子。
有一次特别让我记忆深刻,那年夏天,村里张老三的儿子结婚,我爸走遍全村打听谁给多少份子钱。
听说隔壁王叔准备给两千,他二话不说就去取了两千五,还特意换了新钞票装在红包里。
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他眉开眼笑的,一个劲儿嘀咕:“咱不能让人看扁了,得有面子。”
可我知道,那钱是他找亲戚借的,整整还了大半年。
每逢村里有红白喜事,父亲总要穿得体体面面的。
那件深色西服,我印象中他穿了至少十年,每次参加重要场合前都要让我妈仔细烫一遍。
他总说:“咱出门在外,衣着不整齐像什么样子?让人笑话。”
这种爱面子的性格,有时候也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
前几年村里修祠堂,每家要捐款。大家伙儿你二百我三百的,父亲直接掏出一千块钱,放在功德簿上。
回家后,我妈足足念叨了他一个月,说家里也不宽裕,他倒好,为了面子乱花钱。
有时候我真想告诉他,活得这么累干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这是他几十年的处世之道,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说什么。
都说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看得开,可我父亲却越活越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每次打电话回家,他总要跟我显摆他如何在村里出手大方,如何让大家伙儿高看一眼。
我知道,这就是他的快乐。只是这样的快乐,有时候未免来得太过勉强。
这样的父亲,虽然让人无奈,但也让人心疼。
他那一辈子的面子观,或许就是想在这个熟人社会里,挣得一份尊严吧。
只是这尊严,有时候未免来得太过沉重。
02
那是个平常的周二下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到是父亲的来电,父亲的声音异常沉重:“小勇,你二爷爷走了,赶紧订票回来。”
这个消息让我一时有些恍惚,中秋节的时候,亲戚还在微信里说二爷爷身体硬朗得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挂了电话,我立刻请了假,赶回家和妻子商量。
听到这个消息,妻子也很难过,她知道二爷爷一直很疼我。
“你爸让咱们全家都回去吗?”妻子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就是一阵纠结。
“要不我带着小宇一起回去?岳母可以在家照顾你。”我试探着说。
妻子摇摇头,抚摸着肚子说:“你忘了上周产检的结果了?
医生说胎位不太正,让我这段时间多休息,别太折腾。
再说小宇下周要考试,这时候请假影响学习。”
我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她的担忧。记得上次回老家,那颠簸的山路让妻子坐得浑身酸疼。
这么辛苦的路程,她这个身体状况确实吃不消。
“可是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要是我一个人回去,他肯定会发火的。”我叹了口气,回想起父亲以前强调的那些规矩。
在他眼里,红白喜事必须全家到齐,这是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
想到父亲会因为这事生气,我心里就忐忑不安。
妻子看出我的担心,握住我的手说:“你放心回去吧,好好处理丧事。
爸那边,等他气消了再跟他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二爷爷的后事办好。”
回到老家已经是深夜,村口的路灯昏暗得几乎看不清道路。
远远就看见二爷爷家门口飘着白色的挽联。
院子里支起了白色的灵棚,十几个村民还在帮忙布置。
我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父亲黑着脸站在那里。
“就你一个人回来?”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炸了:“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人家问起你媳妇孩子在哪儿,我怎么说?
说他们身体不舒服?谁信啊!分明就是咱们家庭不和睦!”
我试图解释:“爸,小宇要考试,他妈又怀着孕,这么折腾对孩子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借口!都是借口!你看看隔壁老李家,他儿媳妇坐月子都来上香了。
你媳妇才五个月,怎么就来不了?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吗?”
父亲的话像一把刀,既伤人又伤己。我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在他的观念里,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子问题,更是对家族、对长辈的不敬。
“明天全村的人都会来吊唁,到时候我怎么交代?”父亲继续数落着,
“二爷爷生前最疼你了,现在他走了,你连老婆孩子都不带回来送他最后一程,这像什么话?”
我沉默着,任由父亲发泄。院子里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叹息这对父子之间的代沟。
在父亲心里,儿媳妇不来奔丧就意味着不懂礼数,不把老家的亲戚放在眼里。
这种想法在农村根深蒂固,我就算说破嘴皮子也很难改变。
“爸,您先消消气。”我放软语气,“我来的路上看到好多人还在帮忙布置灵堂,我这就过去帮忙。该做的事,我一样都不会少。”
父亲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走。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我知道这个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了。
夜深了,村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叫。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五味杂陈。
我理解父亲的生气,但也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的健康,确实比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重要得多。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我们不得不在尊重传统和保护家人之间做出选择。即便这个选择会让人心痛,也必须坚持。
我掏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爸很生气,但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妻子很快回复:“别担心,你就好好陪陪爸,处理好二爷爷的事。等回来我们再好好跟他解释。”
看着妻子的消息,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在这个艰难的时刻,我们还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03
天还没亮,我就起床去了二爷爷家。灵堂前已经聚集了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他们面色凝重地整理着祭品。
我赶紧上前帮忙,摆香、点烛,忙得不可开交。
父亲也来了,但对我视而不见,只顾着和族里的长辈说话。
“小勇回来了?”堂伯看见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媳妇和孩子呢?”
我刚要解释,就听见父亲抢着说:“他们有事,来不了。”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愤怒。
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不想让这种气氛影响到治丧的氛围。
记忆中的二爷爷总是笑呵呵的,每次我回老家,他都会从自家菜园里摘些新鲜蔬菜让我带回城里。
“城里人就是缺这个,”他总这么说,“外面买的哪有自家种的好?”
如今再看着他的遗照,那慈祥的笑容让我鼻子一酸。
从天亮到天黑,我一直忙着帮衬着:迎来送往、打点杂事、整理祭品。
中午有人喊我去吃饭,我都推辞了,就怕一松懈,父亲又要说我不懂规矩。
夜里实在累了,我就在灵堂旁的小板凳上打个盹,听着诵经的声音,想着二爷爷生前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去镇上买了很多二爷爷生前最爱吃的点心,摆在灵前。
看到这个,父亲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我知道,比起个人恩怨,他更在乎的是对长辈的孝心。
我把每一件事都做得格外认真,就是想证明,即便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该尽的孝道一样不会少。
乡亲们陆续来吊唁,有人问起我的家人,我就如实说:“妻子怀孕五个月,医生说需要静养,孩子也正赶上考试。”
大家也都表示理解,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工作生活压力大,能抽时间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三天早上,我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我端着煮好的姜汤走过去:“爸,天凉,喝点暖和暖和。”
他接过杯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几天做得都不错,二爷爷在天之灵看到了,应该也会理解的。”
送走最后一批来吊唁的亲戚,我和父亲默默收拾着院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墙上,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父亲的怒气似乎也随着这几天的忙碌渐渐消散,但我知道,他心里那个结还在。
“爸,”我一边扫地一边说,“我知道您觉得我不懂规矩,但您想想,如果我真把怀孕的媳妇和要考试的孩子硬拉过来,是对是错?”
父亲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人活在农村,不得不在乎这些。”
我继续说:“现在的年轻人,过得也不容易。我们要兼顾工作、家庭,还要照顾孩子。有些传统的规矩,也确实需要与时俱进。”
“你是觉得爸太固执了?”父亲苦笑着摇摇头,“可你们年轻人也不能太不在乎传统。红白喜事,那是做人的根本。”
我赶紧说:“我们不是不在乎,而是想用更适合现在生活的方式来表达。
比如这几天,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每件事都尽心尽力,不就是为了表达对二爷爷的敬重吗?”
父亲突然说:“其实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你媳妇怀着二胎,确实不该来回折腾。只是一时气不过,说了些重话。”
听到父亲这么说,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知道,这是他的和解方式。
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掏出手机,翻出妻子昨天发来的B超照片:“爸,你看,这是您未来的孙女。”
父亲接过手机,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那个模糊的小生命。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等生下来,一定要带回来看看。”
我们都在努力理解对方,试图在传统和现代之间找到平衡。
父亲在慢慢接受新的处事方式,而我也在学习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同时,不伤害长辈的感受。
毕竟,所谓的孝道,不就是用心去理解和爱护家人吗?
临走那天,父亲特意让我带些家乡的土特产回去给妻子和孩子。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我突然明白,这或许就是他的道歉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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