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是一位出版商在纽约街头散步,碰巧走进了某所教会学校的演讲堂。
台上的青年讲师神采奕奕,讲的是柏拉图的哲学。出版商不由得被他的热情和渊博吸引,竟听完了整节课。他回到家仍然感到意犹未尽,就给那位讲师写信,邀请他将讲稿整理成一本小册子。对方回信拒绝了他,称自己授课任务繁重,没时间写书。
出版商没有放弃,又寄去了另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这次还在信里附上了一张150美元的支票,说:
我提前支付你报酬,以确保你的时间不会被浪费。无论写得好不好,这笔钱都是你的了。
于是,讲师就写了关于柏拉图的小册子,接下来又写了亚里士多德、培根、斯宾诺莎……当他写完了第11本,也就是关于当代美国哲学的小册子之后,出版商决定冒险将它们合成一卷出版,并做好了赔钱的准备。
上市前,作者警告说,可能最多只能卖出1100本。对方回答,“我想我能卖出1500本。”当时大家都觉得,他的这个估计还是稍显乐观了。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本《哲学的故事》在出版后第一年就加印了22次,带动相关哲学家的原著销量增加了百分之两百有余。几年内,它迅速被译成18种语言,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哲学风潮。
《哲学的故事》
魅力何在?
来源 | 新经典
首先,当然是因为它的文笔格外流畅生动,叙事跌宕起伏,把本来艰深的哲学思想写得极富人情。比方说,那篇令出版商一听难忘的,关于柏拉图的讲演中,随处可见这样的华彩段落:
柏拉图明白自己的乌托邦实际上远非真的可行。他承认自己描绘了一种无法实现的情境,但他认为这种对美好愿景的描绘其实是有价值的:人的价值就在于不断地憧憬,并努力实现憧憬的一部分;人生来就是一种创造乌托邦的动物。
“我们瞻前顾后,渴望并不存在的东西。”
而这一切也并非全都无疾而终:我们的许多梦想都已经生根发芽,有些甚至已经开花结果,就像伊卡洛斯做的人类能够飞翔的梦一样。尽管我们只描绘了一幅画,但它可以作为我们行动的目标和标准;当更多的人看到并愿意去实现这一梦想时,乌托邦距离真正实现也就不远了。
前文中作者刚刚详述了柏拉图对“理想国”中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的架空设计,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公正理性高效,但在现实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理想社会。
这时普通读者自然会产生疑问,如果两千多年前的哲学家描绘出的社会这么好,那为什么我们不赶紧采纳这种制度呢?或者,这一看就是书斋里的空想,无法实现的嘛,原来大哲学家也不过如此。
然而杜兰特预料到了这些疑惑,并给出了一个完美的回应:理想社会永远不会实现,但人类对于理想社会的憧憬也永远不会消失,高蹈的理想主义,对超越性价值的渴慕本来就深植于人类本性之中。
作者杜兰特虽然有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是不折不扣的学院中人,但他更和自己的老师杜威一样,是个注重实效、关心国民教育的实干家。他在序言中痛斥那些垄断知识、故作高深的学究:
知识若庞杂到无法在民众中普及,则极易沦为经院哲学,甚至演化为民众对权威的盲目迷信;人类也将因此进入对“职业学者”这个新兴牧师群体无限崇拜的新信仰时代,而人类文明借助教育之普及升华自身的希望行将破灭;同时,作为人类文明垄断者的学术阶层,在日新月异的术语、词汇的重重包围下,也将蒙上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彻底与世人隔离,在无形中侵蚀、动摇文明原本坚实的根基。
他进而呼吁,以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传播知识,才是学者和教师的本分:
向大众传授知识不应令我们感到羞愧。那些将知识圈入高墙的学者眼红我们的成就,但应该受到责备的正是他们。他们的孤傲和佶屈聱牙的术语将世人拒于门外,使之不得不去书本中、讲座上或成人教育课堂里寻求未曾获得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