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6月，石达开兵败大渡河，被骆秉章凌迟处死，年32岁。一年后，李秀成被俘虏，死于清军之手，年42岁。翼王、忠王，都是晚清风云人物，可惜未能实现宏图伟业。
李秀成死前，写下了6万字自述，即便被曾国藩删改，也还有3万。李秀成对石达开败亡，只用了8个字总结，却看出李秀成对石达开的同情与报答。
李秀成自述中，对太平天国早期主要元勋进行了介绍与评价。对首义五王以及天王洪秀全，李秀成笔墨最多，但对他们态度、感情不一样，尤其是描述他们死亡时的用词，天壤之别。
东王杨秀清死于天京事变，西王萧朝贵阵亡长沙，南王冯云山殒命蓑衣渡，北王韦昌辉被大卸八块，洪秀全食用野草而死，李秀成都直接写出来，并没有“为尊者讳”的意思。
对翼王石达开的结局，李秀成自述中用“翼王远征，至今未归”8个字来描述，给足了翼王石达开面子，毕竟没说翼王兵败被凌迟，给人留下了悬念。
“翼王远征，至今未归”是啥意思呢？李秀成攻占江浙后，一边打仗一边读书，恶补知识文化，具有很高的历史素养。李秀成写自述，也用了不少春秋笔法，隐晦表达。
春秋时期，齐桓公、管仲率9国联军一起讨伐楚国，理由是“周王南巡不归”，他们要来找周王回家。所谓“南巡不归”，说的是周昭王讨伐楚国落水遇难，齐国要兴师问罪。
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是一种常见的历史写作手法，毕竟中国古代避讳太多。李秀成用“翼王远征，至今未归”说石达开遇难，并不是为尊者讳，与避讳没啥关系。
首义五王，石达开地位最低，连军师都不是。洪秀全是天王，天下之主，地位更高。李秀成如果要避讳，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的结局，也应该隐晦表达，而不是直接说，搞秉笔直书。
洪秀全晚年，天京被围困，粮草断绝，被迫食用野草充饥。洪秀全自称是“甜露”，李秀成自述中解释说就是野草，洪秀全美其名说可以养生，还带头食用，李秀成一点避讳都没有。
太平天国元勋，无论是阵亡，内斗而死，还是其他原因死亡，李秀成都是直接说，唯独对翼王石达开用了春秋笔法，特殊对待，也是有意思。
太平天国早期团队，石达开地位并不高，为何李秀成却给他面子呢？李秀成同情石达开，更感激石达开对他的“帮助”，故而给石达开面子，隐晦说出翼王之死。
李秀成、石达开同病相怜，起初李秀成不理解石达开。李秀成理解石达开时，李秀成已经成为第二个石达开了。忠王、翼王很无奈，却无悔自己的选择。
石达开为何外出单干，为何兵败大渡河？洪秀全猜忌排挤打击是关键。石达开辅政，朝廷大臣很高兴，太平天国局势好转，但洪秀全不开心，非要制衡翼王。
1857年，石达开外出单干，带走十万人马，李秀成并不追随。李秀成还跟大臣联名上奏天王请石达开回来，也一起搞“求情表”送给石达开，希望翼王不要意气用事。
李秀成认为，洪秀全、石达开应该各自退一步，尤其是作为臣子的石达开，更应该主动与天王和好，顺水推舟，演戏到此为止。石达开内心的苦楚与无奈，不是此时人微言轻，缺乏朝政经验的李秀成所能理解。
石达开出走后，陈玉成、李秀成力挽狂澜，扭住太平天国颓势。1862年，陈玉成庐州遇难，李秀成只能自己苦苦支撑，这时李秀成才感受到石达开当年的苦，也理解翼王为何出走。
洪秀全，不是王者，烂泥扶不上墙，就算立下大功，也不免被抛弃。就算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洪秀全也不信任，甚至还猜忌，这就是李秀成的处境。
1859年，李昭寿、薛之元投降清军，献出江北六座城池，洪秀全大怒。李昭寿、薛之元是李秀成从捻军中挖过来，如今投降清军，洪秀全直接找李秀成问罪。
李秀成率兵收复失地，浴血奋战，洪秀全非但不派兵支持，还封锁长江，阻止李秀成回来。李秀成家属也被扣押，洪秀全就不相信李秀成。
洪秀全猜忌，李秀成有苦说不出，却继续坚守浦口，保证粮道畅通。后来，洪秀全担心李秀成投降清朝，才给他册封忠王，寓意万古忠义。
1862年，李秀成即将拿下上海，拔掉清军与列强的最重要据点，摆脱两线作战困境。洪秀全非要李秀成回来打雨花台，一天连续下发三道圣旨，甚至说李秀成有二心，意欲何为。
封地制下，诸侯王压根不给洪秀全面子。李秀成手握重兵，实力强悍，洪秀全如此无理取闹，李秀成还是选择回来。结果，李秀成打雨花台，洪秀全都不给他入城休息。
1863年，洪秀全糟糕的进北攻南作战，让李秀成损失十万人马。李秀成想回去救苏州，洪秀全不给，好说歹说之后，洪秀全才同意给李秀成请假40天，却要李秀成拿出10万两银子当押金。
苏州陷落，李秀成路过溧阳，堂弟李世贤建议李秀成效仿耶律大石，李秀成拒绝。李秀成回到南京，建议洪秀全“让城别走”，去陕甘发展，又被训斥一顿，李秀成想死的心都有了。
洪秀全临死前，把朝政交给洪仁发、洪仁达两个草包兄弟，就是不放心李秀成。李秀成能干嘛呢？负责城池防御，打湘军，干苦力活，吃力不讨好。
李秀成自述中也说，洪秀全最信任的人是外甥萧有和，其次是驸马钟万信、黄栋梁，接着是洪仁发、洪仁达，然后才是洪仁玕。陈玉成、李秀成并不被信任，洪秀全宁可把朝政交给未成年的外甥、女婿，就是不给贤臣。
李秀成的遭遇，比当年的石达开更过分，但李秀成忍了下来。石达开单干时才26岁，未免太过年轻冲动。李秀成比石达开年长9岁，早年生活更加穷苦，故而毕竟成熟、稳重，也更加能忍耐。
同是天涯沦落人，李秀成、石达开同病相怜。李秀成挑起重担之后，才知道当年的翼王石达开是多么的不容易。此外，石达开对李秀成的帮助也很大，没有石达开就没有李秀成。
李秀成自述书中，对他跟陈玉成的关系有详细描述。天京事变后，理论上是陈玉成、李秀成力挽狂澜，实则陈玉成独自挑大梁，李秀成配合与协助，直到1860年这格局才改变。
李秀成说1860年之前，打仗主要靠英王陈玉成，自己名气不大，都是协助英王。李秀成所言不假，他确实没啥本钱，打仗就得靠陈玉成。
1857年桐城之战，李秀成搞不定秦定三，找陈玉成帮忙。1858年浦口之战，李秀成被德兴阿包围，又找陈玉成。1859年收复江北，攻打李昭寿、薛之元，李秀成还是靠陈玉成。
桐城之战、浦口之战、讨伐李薛，本应该是李秀成负责，是李秀成防区内的任务，结果都是陈玉成搞定。为何呢？李秀成家底太弱，没有什么兵马，还在成长当中。
1860年，情况发生了根本改变，李秀成一跃而起，具备与陈玉成分庭抗礼的资本。李秀成快速崛起，与石达开关系很大，石达开客观上帮助李秀成。
石达开外出单干，屡战屡败，整天被三流清军追击，将士们怨气很大。1860年，石达开落难广西，童容海等70多位将领分批北上，带走20万杂牌军，宣布脱离石达开。
北上军团，基本都被李秀成收编，洪秀全取名为“扶朝天军”，让他们参与东征江浙。李秀成得到了20万人马，实力瞬间猛涨，为夺取江浙奠定基础。
20万大军，几乎都是石达开宝庆兵败时退入广西的路上收编散兵游勇、天地会、流民，是一支乌合之众。问题是，李秀成懂得练兵，知道如何提拔将领，故而变强。
童容海、朱衣点、谭体元、汪海洋、吉庆元等将领跟着石达开时默默无闻。跟了李秀成东征，他们立刻崛起，横扫清军，成为太平天国灭亡后在南方继续抗清的绝对主力。
李秀成崛起，得益于石达开“送给”他的20万大军。李秀成借助“扶朝天军”力量，第二次东征江浙，建立苏福省、天浙省。东王杨秀清努力一辈子都不能进入江浙，李秀成一年就基本拿下。
李秀成东征顺利，也衬托出石达开的弱点，石达开可以很好地执行杨秀清作战部署，但缺乏独当一面的能力。石达开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李秀成却能逆境崛起，翼王、忠王孰强孰弱，可见一斑。
李秀成、石达开有这类似经历，他们是一代英雄却未逢明主，有情感上的共鸣。李秀成最终理解了石达开，也活成石达开的样子，却做出跟石达开不一样的选择。无论有多难，李秀成都坚定支持洪秀全，多么无奈，却又无悔。
“翼王远征，至今未归”，石达开兵败大渡河，李秀成帮他春秋笔法，给足了翼王面子。李秀成结局如何呢？曾国藩又给人们留下了想象空间，李秀成被处死毫无疑问，究竟如何死，仁见仁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