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西路军打下高台后,召开了高台军事会议。会议上,红30军政委李先念与西路军总政委陈昌浩发生了意见分歧,门外的警卫战士不安地听着里面的争吵声。

只听李先念说道:“我的意见,总部带五军两个团守高台,守住高台,大军就可以在这冰天雪地、粮草困乏的陇西有了一个立足之地,过冬后,行动起来困难要少一些。九军四个团守临泽,把30军放在两个县之间,以备增援。”

陈昌浩敞开嗓门,震得窗纸似乎都在抖动:“九军整顿!五军分成两部分,董振堂军长带一个团守高台,政委带一个团守临泽。三十军不动,原地待命!”

李先念铁青着脸出来了,回军部的路上,肖水银偷偷瞥了一眼李政委,只见政委双眉紧锁,面容冷峻。一回到军部,李先念一拍桌子:“只用一个团守高台怎么行?万一高台丢失,局面不堪想象!”

程世才军长也不满地嘟哝一句:“他陈昌浩从来就是一人说了算!”

果然,李先念不幸而言中。由于缺乏通讯设备,等知道高台被困,李先念率部紧急驰援,部队走到半路时,通信兵来报:高台已失,全军覆灭,军长董振堂也不幸阵亡。

李先念仰天长叹:“天呐,我的意见他不听!”

部队被迫退到临泽东南的倪家营子,然而,在此部队却遭受到重创,铸成了兵败祁连山的千古遗恨。



倪家营子南靠祁连山,北靠长城,是一个由多个土围子组成的村寨。两三尺厚的黄上筑成的围墙圈着一个大院子,既为防土匪也为挡风,土墙高达三四米,相当坚固,子弹也无法穿透。

马家军追来,攻势凶猛,一直打到30军军部门口,相距不到100米,军长和政委都被堵在里面,情况万分危急。警卫排长肖永银一下急红了眼,他一手握着枪,一手拿把大刀,高喊道:“你们赶快走,我来对付!”

天寒地冻,敌我双方全都冻僵了手,连枪栓都拉不开,只能白刃战。肖永银大声喝令:“把敌人放近,用大刀砍!”警卫排战士一人提一把大刀,圆睁双目,伫立于雪地上。马家军也不示弱,把刀高举在头顶,杀声震天地扑了过来。

敌我双方钢刃碰击声和肉搏者们叫喊声,震天动地。突然,一个战士的脑壳一下子被敌人砍掉半拉,脑浆与血浆溅到肖永银脸上,肖永银一时心痛得肝胆俱裂,转身一刀劈下,划拉下那个敌人的半个肩膀和一只手臂。

杀至拂晓,马家军丢弃下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撤退了。肖永银望一眼他的战士,警卫排已损失一半,好在军长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因此而脱险。

然而,以惨重代价换来的倪家营子突围很快又被轻易地葬送了。

突围出来后,部队东进至黑河边上的小集镇西东铺,然而,西东铺却不是久留之地,小集镇人烟稀少,粮草困乏,一万多人马的大军根本无法立足。西进还是东进?西路军总部为此颇费踌躇。不久,上级发来电令:“坚持固守五十天。”

于是,部队又重返倪家营子,然而刚到梨园口,马家骑兵就从北边汹涌而至。



警卫排保护着首长一路上祁连山,祁连山虽高却坡度很小,无险可守,马家骑兵轻轻一个冲锋,马头一品,就冲了上来,如入无人之境,左右挥刀乱砍乱杀,此时,弹尽粮绝的西路军部队犹如妇孺一般,遭受着马家军的集体杀戮,一倒一大片,头颅在山坡上乱滚,残碎的肢体到处一片狼藉,从山上往下看,境况异常、悲壮凄惨。

25团政委踉踉跄跄跑上山,一见军长程世才,双腿一下子扑倒在地,他抱住军长的腿放声大哭,泣不成声地嘶声喊叫:“完了!全完了!全都拚光了呀!”军长和政委双双沉默,但眼里都涌满了泪水。

30军的“老虎团”就这样拼光了!

“老虎团”牺牲时,站在山坡上往下看的警卫排战士全都哭了。“老虎团”的战士全都是鄂豫皖出来的子弟兵,个个身经百战,三过草地而幸存,想不到竟全部惨死在祁连山的山坡上!

肖永银不忍心看,他一头扑倒在岩石上,抱头恸哭。肖永银心里明白,西路军完了。西路军孤军深入河西走廊,辗转厮杀5个多月,2万人的大军完全断绝了弹药供养,没有后方,没有增援,什么都没有。

一支大军就这么完了么?他心里一阵阵呐喊,好一会,肖永银才站起身,缓缓向山上爬去。

马家军一路紧追不舍,追杀上山。到了晚上,西路军残部退到康龙寺。天蒙蒙亮时,军长叫来肖永银:“你去侦察一下黑河,看看有没有办法渡河?”军长嗓音嘶哑。



肖永银不敢看军长那一双充血的眼睛,他深知责任重大,渡过黑河,也许是西路军残部的最后一线希望了。他带警卫排十几个人,骑马下山,等返回山上时,天已经黑了,徐向前、陈昌浩、程世才、李先念等正打着手电筒在山坡上开会,手电筒的光圈在地图上晃动。

肖永银趋前一步:“我回来了。”

程世才急忙站起身:“情况怎么样?”

“黑河水水流很急,水非常冰冷,石头也多,但是不算深,还可以趟过去。”

肖永银报告说道。这时,徐向前抬起头,仔细地听着。然而,康龙寺会议没有及时做出向黑河撤退的决定,陈昌浩坚持要打一打再看情况,没有人能反驳总政委的意见。部队又拚了一天,天黑上到了祁连山顶,此时,谁都明白大势已去,败局已定。

兵败的阴影笼罩着祁连山顶,然而,当人们什么希望都不抱的时候,往往最可怕的情形就发生了。西路军残部军心的涣散有如瘟疫一般悄悄蔓延,有的人放下枪就溜走了,甚至有的团长、军参谋长也不声不响地走掉了。

李先念苦口婆心地劝阻:“战友们!你们不要自己走,要走咱们一起走。即便你们要走,也要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一些钱,逃命时路上买饭吃!”然而,这种近乎哀求的话语也无法再打动一些冰透的心,有的人还是悄悄溜走了。

肖永银伤心地注视着政委,发现政委的脸色从未这样阴郁过,从梨园口到石窝山顶,政委3天像过了30年,一下苍老了好多。



西路军最后一次会议在山顶上召开了,部队都等待着石窝会议的最终决定。会议作出了徐向前、陈昌浩离队回陕北汇报,西路军残部化整为零分散突围的决定。

会议结束后,徐向前站起身,说道:“先念同志,把你的警卫排长肖永银给我吧。”

李先念点头同意,随后叫来了肖永银,他看了肖永银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那你就跟总指挥和政委去吧。”

“我的马呢?”肖永银问道,他舍不得跟随他爬雪山、过草地的坐骑。

“马就交给警卫战士嘛,你们去,我们以后有幸不死,还要见嘛!”说完,李先念又叮嘱一句:“好好保护首长回陕北!”

肖永银最后给军长、政委敬了个礼,他把脸同他的马紧紧贴在一起好一会。警卫战士从肖永银手里接过马缰,目送排长跟随着徐向前、陈昌浩、总部参谋陈明义以及总部警卫排向山下走去。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