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给我准备10只老母鸡,明天一早送到镇上,我急用。”堂姐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鸡舍旁,弯着身子往鸡槽里撒饲料。
一只大红冠的老母鸡正不慌不忙地啄着谷粒,偶尔抬起头来咯咯叫两声,仿佛在提醒我:“喂,别光顾着接电话,快点撒均匀点。”
堂姐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强硬,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是我爸的侄女,虽然只是堂亲,却因为年纪比我大了十来岁,我从小就习惯称她“堂姐”。
她在家族里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指挥人的意味。我低头看着院子里那群咯咯叫的老母鸡,心里有些不舍。
“10只啊……”我犹豫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丝迟疑。
说实话,这些鸡养了快一年了,都是我和张强一把一把喂大的,平时精心伺候着,眼看着就要进入产蛋期。乡下人朴实,有时候对牲畜也会产生感情。这些鸡,就像是家里的一部分,真要卖掉,心里总归有些舍不得。
但堂姐不同。她从小就是个爱摆架子的人,小时候来我们家做客,总是颐指气使地让我端茶倒水、送水果,稍有不顺心,就会跑去向我妈告状,说我不懂规矩、不听话。
母亲为了顾及亲戚关系,总是训我:“你堂姐是长辈,她说什么你都得听着,别顶嘴。”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从我小到大,就一直伴随着我。
“行吧,明天我给你送过去。”我咬咬牙,答应了。毕竟,她是我的堂姐,我总不能因为几只鸡就和她闹翻。
“多少钱一只?”她问。
“150一只吧,这些鸡都是快下蛋的,一直喂着上好的饲料,养得很好。”我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语气甚至有些讨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就传来她冷冷的声音:“怎么这么贵?别人家的鸡也没这么贵,你这鸡是吃金子长大的?”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屑和质疑。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堂姐,这些鸡从小养到大,饲料、人工都花了不少钱,150真的不算贵了。”
她似乎懒得和我多争辩,只是冷哼了一声:“行吧,150就150,等下我给你转账。”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连句客套话都没有。
我站在鸡舍门口,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从小到大,堂姐的态度就像这通电话一样,高高在上,命令多于请求。可即便如此,我始终不敢得罪她,总觉得亲戚之间应该让着她。可这真的是必须的吗?
到了傍晚,我正在院子里整理鸡笼,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我擦了擦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堂姐的转账消息。可一看金额,我顿时愣住了——她只给我转了500块钱。
500块!10只鸡,150一只,明明是1500块,她却只给了三分之一的价钱。转账留言还写着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鸡太贵了,先给你500,剩下的等我回老家再说。”
我盯着手机屏幕,气得手直发抖。我们乡下人再怎么老实,也不至于当冤大头吧?她明明已经同意了价格,怎么还能随随便便改主意?这算什么?她以为亲戚之间就可以这样随意压榨吗?
一旁的丈夫张强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扫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她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这鸡不能卖了!”
“不卖?”我苦笑了一声,“堂姐脾气那么大,我要是不卖,指不定她怎么说我呢!”
“怕她说什么?”张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还给我,“她都不把你当回事了,你还在乎她的面子?咱又不是求着她买鸡,干嘛要受这个气?”
张强的话虽然简单,却戳中了我的心。是啊,我为什么总是怕得罪堂姐?从小到大,她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我却总想着讨好她,这是不是太窝囊了?
记得有位哲人曾说过:“当你一味地退让,别人只会得寸进尺。”
或许,我也该为自己争取一回了。
第二天一早,我拨通了堂姐的电话。
“堂姐,那10只鸡我可能没办法送了。”话一出口,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家里有点情况,鸡不能卖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点。
“不能卖了?”她的声音高了几分,“李红,你什么意思?昨天还说好今天送鸡,今天又反悔,这不是耍人吗?”
“堂姐,您昨天只给了500块钱,连成本都不够,我实在没办法卖了。”我咬了咬牙,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冷笑了一声:“怎么,嫌钱少?我不是说了吗,剩下的钱回头再给你,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堂姐,不是我小气,而是这鸡的成本摆在那儿。我也有家要养,不能亏本卖啊。”
她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满:“你是觉得我贪你这点钱吗?你还是不是家里人了?早知道你这么计较,那我就不找你买了!”
还没等我再开口,她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她是堂姐,可是这么多年,我为她的面子付出了多少,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感谢。亲情到底是什么?是单方面的付出,还是互相尊重?
接下来的几天,堂姐没有再联系我,但我听说,她在家族群里说了不少我的坏话。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亲情都不讲”“卖个鸡比卖命还难”之类的话,说得很难听。我气得不行,想要跟她理论,却被张强拦住了。
“别理她,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小人嘴多,咱们堵不住。”张强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虽然张强的话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心里的委屈还是挥之不去。我一边干活,一边反复琢磨: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总是被堂姐压制?为什么她总觉得我们乡下人就该听她的?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对她过于迁就了吧。
几个月后,堂姐又回了一趟老家。这次,她没有再提买鸡的事,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家族聚会时,她还时不时地阴阳怪气几句,说什么“有些人眼里只有钱,没有亲情”“老母鸡金贵得很,吃不起”。我听着心里难受,却没有反驳。家里老人多,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但那天晚上,我和张强在回家路上还是聊起了这件事。
“你说,堂姐为什么总这么针对我?”我问。
张强叹了口气:“因为你老实呗。她知道你怕她,所以才敢欺负你。要是换了别人,她敢这么嚣张吗?”
张强的话让我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忍让,却从未想过,忍让并不会让别人尊重我,反而会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正如孔子所说:“过分的忍让,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适当的拒绝,才是尊重自己的开始。”
从那以后,我对堂姐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她再找我帮忙,我不会再毫无条件地答应,而是会明确自己的底线;她再阴阳怪气,我也会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回击。或许是因为我的变化让她感到意外,她后来渐渐收敛了许多。
这件事之后,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更不是无底线的迁就。只有学会拒绝,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尊重。
那些老母鸡,最后被我卖给了真正懂得珍惜的人。而堂姐呢,她的影子,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