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母亲炊烟的味道
已有二十年没有见到母亲的炊烟,没有闻到母亲炊烟的味道了。母亲是二零零三年正月元霄节去逝的。
然而,母亲炊烟的味道,一如炊烟固有的特质,在我的脑海中袅袅飘舞,经久不绝。
我的老家是白河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后山偏僻小村子——三院村。
四十年前的村子,家家户户的夯土石板结构的灶房屋顶,都矗立着用土坯砌筑成的节柴灶烟囱。每天的一日三餐之前,每根烟囱里都会冒出青白色袅袅炊烟,优雅地在天空中轻舞飞扬。柴草燃烧后的那种淡淡的、糊糊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村子。
如果站在山梁高处俯视村庄,阴阳两坡几十上百股青烟勾画出的壮观景象,比任何山水风景画都要优美。
在我的印象中,最美的炊烟莫过于老家清晨的炊烟,淡淡的,蓝蓝的,在村庄的房舍上空、在绿树山野间散荡开来,让人不由联想起清晨山岭林间呈现的雾霭,像披着轻纱的少女。
一阵风吹过,炊烟便调皮地迅速向蔚蓝的天宇窜去,让你寻不着踪迹。
这时的村庄便如脱下了轻纱般的睡衣,裸露出山村初醒的清新与美丽,宛如仙境的世外桃源。
现在想来,故乡的炊烟是一种无声的召唤。青烟飘起便在告诉田间劳作的家人,该回家了。
我的父亲很多时候总是在母亲将饭菜端上桌,洗手水打好的当口,回到院中放下锄头或者粪桶。
在我参军到西藏前,没有戴手表的父亲和我,也有见不到炊烟这种无声召唤的时候,这就需要我不满五岁的弟弟,上到就近的山岭高处,对着在承包地劳作的我们,反复呼喊着“爹,大哥、二哥、三哥、姐,回来吃饭了!”一直在得到我们的回应后这才作罢。
对于故乡刻骨铭心的记忆,更多的源于母亲。
记忆里,炊烟是给我们五个孩子做上学的早餐;炊烟是结束田间劳动、让我们回家吃午饭的信号;炊烟是母亲给予我们全家的希望;炊烟是老屋仍有人住守的象征;炊烟是那年那月铁锅土灶柴禾烧水杀过年猪的浓浓年味儿;炊烟是母亲烹炒煎炸做年夜饭的影子。
那时候,母亲总是担心整天上窜下跳的五个孩子饿着了,便会在吃饭前准备一些浓浓烟火味儿的零食,如铁锅柴禾灶草木灰炒熟的黄豆和铁籽包谷花儿(三院村方言)、用灶堂里的红火灰烧成的锅盔馍之类,先安顿一直喊叫饿的我们。之后,一家人安静地吃着零食,等着炊烟熄灭上桌吃饭。
现在回想起来,母亲浓浓烟火味儿的零食,真是人间美味,至今还口齿留香!
八二年以前我和弟妹们,看到别人家孩子过生日有香烹烹的肉丝面吃,那时不懂事的我们,也会流着口水向母亲要着吃。土地承包到户前,肉丝面对贫穷的我家来说是奢侈品,过生日的我和弟妹们,始终未能享受到这一待遇。
但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与弟妹每逢生日却会得到她用盐水和麦子面制作、用土灶洞烧成的拳头人大小的“灰娃子馍”(三院村方言)。不知大家伙儿注意没有,如今的乡村已经缺少了当年的浓浓烟火味儿了!
今年六月底,因为父亲年老体衰的缘故,我从西安搬回老家,伴父亲从山下社区搬回山上的老屋,用铁锅土灶为他做饭,久违了十余年无人居住的老屋,一日三次的炊烟,又在土坯石板房屋顶上升起。
在山上陪伴老父亲三个月的时间里,老家村子只有零散三、五人家房顶冒着炊烟,阴阳两坡村庄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烟火味儿了,与五几年“人人吃食堂,户户不冒烟”没两样。唯独多了远处山顶的信号塔、从山下通往山顶的两条盘山公路、随处可见的架设电线的电线杆子等。
老家村子的炊烟越来越少,偶尔升腾起一股两股炊烟,似乎也在告诉人们:乡村最美的风景,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户搬离村庄进城生活,正上演着“村无烟火只剩房,地里长草不出粮”的绝唱!
然而,在弱冠之年离开故土到西藏服兵役、退役安置县城工作、退休随女儿西安生活的我,故乡那缕缕炊烟,一刻都未曾忘怀,因为这炊烟中,有母亲为我放飞六十年的那一缕,那美丽而冉冉升起天际的炊烟,飘舞着母亲博大无私——爱的味道!
作者:周汉荣
图片:张顺成 姚锡根 朱泽明 徐勋兰 王能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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