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县有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名叫崔富贵。此人三十出头,生得獐头鼠目,一双三角眼总是滴溜溜地转着,专打歪主意。他家原本有些田产,都被他挥霍殆尽,如今全靠妻子林月娘织布度日。
这日傍晚,崔富贵蹲在自家破败的院子里,盯着隔壁叔叔崔明德家气派的宅院,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崔明德是青河县有名的富户,膝下无子,只有崔富贵这么一个侄子。按理说,崔明德百年之后,家产自然归崔富贵所有。可偏偏这崔明德身体硬朗,六十多岁的人还能扛起百斤重的米袋。
"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咽气..."崔富贵啐了一口,低声咒骂。
"当家的,吃饭了。"林月娘从屋里走出来,轻声唤道。她是个温婉的女子,眉清目秀,只可惜嫁给了崔富贵这么个混账。
崔富贵进屋,看着桌上清汤寡水的饭菜,顿时火冒三丈:"天天就吃这个?你看看隔壁,那老东西顿顿大鱼大肉!"
林月娘低头不语,默默盛饭。她早已习惯丈夫的抱怨,只是心中暗自叹息。
崔富贵突然压低声音:"月娘,我有个主意。"他眼中闪着阴险的光,"那老东西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
林月娘手一抖,饭碗差点掉在地上:"当家的,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富贵凑近她耳边:"明日你去请他来家吃饭,就说我不在。等他酒过三巡,你就大叫非礼。我冲进来当场捉奸,逼他写下认罪书,再让他拿一半家产来赎罪..."
林月娘脸色煞白:"这...这是诬陷啊!叔叔待我们不薄,每月都接济我们..."
"闭嘴!"崔富贵一巴掌扇过去,"妇人之见!那老东西的钱迟早都是我的,我不过是提前拿点利息!"
林月娘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她知道丈夫心狠手辣,若不依他,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一早,崔富贵就出门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林月娘按计划行事。林月娘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去了隔壁叔叔家。
崔明德正在院子里练字,见侄媳妇来访,连忙迎上前:"月娘来了,快进来坐。"
林月娘行了一礼:"叔叔,富贵今日不在家,我想请您过去用午饭,不知..."
崔明德捋须笑道:"好好好,正好我新得了坛好酒,带过去一起尝尝。"
中午时分,崔明德提着酒来到崔富贵家。林月娘做了几道小菜,三人围坐——是的,崔富贵"恰好"回来了。
"叔叔,我敬您一杯。"崔富贵殷勤地斟酒。
崔明德举杯欲饮,忽然眉头一皱,将酒杯放下:"这酒...味道不对啊。"
崔富贵脸色微变:"叔叔说笑了,这可是您带来的好酒。"
崔明德摇摇头,将酒倒在地上,只见泥土立刻泛起白沫。"这酒被人下了药!"老人猛地站起,怒视崔富贵,"孽障!你想毒死我?"
崔富贵慌了神:"叔叔冤枉啊!一定是月娘这贱人动了手脚!"说着就要打林月娘。
崔明德一把拦住:"够了!我早看出你心术不正,没想到竟恶毒至此!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说完拂袖而去。
崔富贵呆立原地,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他抄起桌上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月娘战战兢兢地问:"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崔富贵狞笑一声:"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三日后,崔明德独自在家饮酒。自从那日与侄子闹翻后,他心情郁结,常借酒消愁。这夜,他正喝得微醺,忽听门外有人轻唤:"叔叔,叔叔..."
崔明德开门一看,竟是林月娘。她神色慌张,怀里还抱着个包袱:"叔叔,富贵要打死我,我...我能在您这儿躲一晚吗?"
崔明德虽对侄子有气,但见侄媳妇可怜,便让她进了屋:"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茶。"
就在崔明德转身的瞬间,后脑突然遭到重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阴影中,崔富贵手持木棍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老东西,没想到吧?"崔富贵踢了踢昏迷的崔明德,对林月娘说,"快,把他衣服扒了,摆到床上去!"
林月娘浑身发抖:"当家的,你要做什么?"
"少废话!照我说的做!"崔富贵厉声道。
两人将崔明德抬到床上,脱去外衣。崔富贵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迷药,灌入叔叔口中。接着,他撕破林月娘的衣袖,在她脖子上掐出几道红痕。
"记住,等会儿里正来了,你就说这老东西趁我不在,强行将你掳来玷污。我赶来时,他已经...明白吗?"崔富贵阴森地说。
林月娘惊恐地点头。崔富贵满意地笑了,然后举起匕首,狠狠刺入崔明德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啊!"林月娘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崔富贵擦了擦脸上的血,冷静得可怕:"现在,去喊人吧。"
很快,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众人赶到时,只见崔明德赤身裸体倒在血泊中,林月娘衣衫不整地啜泣,崔富贵则手持带血的匕首,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这老畜生!竟敢玷污我妻子!我一时激愤,失手杀了他..."崔富贵捶胸顿足,演得惟妙惟肖。
里正查验现场后,叹息道:"崔明德为老不尊,死有余辜。富贵虽是杀人,但事出有因,想必官府会从轻发落。"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崔明德晚节不保的,也有夸崔富贵护妻有担当的。只有林月娘缩在角落,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第二天,崔富贵被带到县衙。县令听了事情经过,又看了里正的证词,当堂宣判:"崔富贵杀人事出有因,杖责二十,罚银十两,以儆效尤。"
崔富贵暗喜——这点惩罚算什么?叔叔的家产马上就是他的了!
回到村里,崔富贵立刻带着妻子搬进了叔叔的大宅子。看着满屋的贵重家具,他的眼中满是贪婪:"月娘,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林月娘勉强笑了笑:"当家的,我...我想回娘家看看我娘,她身子一直不好..."
崔富贵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林月娘匆匆离开,直奔邻村娘家。推开破旧的院门,她喊了声"娘",却无人应答。屋里静悄悄的,桌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已多日无人居住。
"张大娘,我娘去哪了?"林月娘拦住隔壁的老妇人问道。
张大娘面露诧异:"月娘不知道吗?你娘五天前就去世了。是...是你丈夫帮着料理的后事啊。"
林月娘如遭雷击:"什么?不可能!我娘身子一直硬朗..."
张大娘压低声音:"说来也怪,你娘走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村里郎中说,像是中了毒..."
林月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五天前——那不正是崔富贵让她去请叔叔吃饭的日子吗?原来丈夫不仅想害叔叔,连她娘也没放过!
"娘...女儿对不起您..."林月娘泪如雨下,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回到崔明德的大宅,林月娘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崔富贵百依百顺。崔富贵很是满意,以为妻子终于开窍了。殊不知,林月娘正在暗中收集证据——那瓶没喝完的毒酒、崔富贵沾血的衣服、还有她娘突然死亡的疑点...
一个月后,崔富贵突然收到县衙传票——有人告他谋财害命!
"胡说八道!"崔富贵拍案而起,"县令大人早已断案,谁还敢翻案?"
公堂之上,县令面色凝重:"崔富贵,有人告你设计毒杀亲叔,伪造现场,你可认罪?"
崔富贵大喊冤枉:"大人明鉴!那日是小人亲眼看见叔叔玷污我妻,一时激愤才..."
"哦?"县令打断他,"那你可知,告你的人是谁?"
崔富贵回头一看,顿时如坠冰窟——跪在堂下的人,竟是林月娘!
"贱人!你敢诬告亲夫?"崔富贵目眦欲裂,就要扑过去打林月娘,被衙役死死按住。
林月娘泪流满面,却声音坚定:"大人,民妇有证据证明崔富贵谋害叔叔崔明德,还毒杀了民妇的母亲!"
她呈上那瓶毒酒、带血的衣服,还有张大娘的证词。最致命的是,她还找到了崔富贵购买砒霜的药铺伙计作证。
县令大怒:"崔富贵,你还有何话说?"
崔富贵面如死灰,突然狞笑起来:"不错,都是我干的!那老东西早该死了!他的钱本来就是我的!至于那老太婆..."他恶毒地看向林月娘,"谁让她总在背后说我坏话,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公堂上一片哗然。县令当堂宣判:"崔富贵谋害两条人命,罪大恶极,判斩立决!家产尽数归林月娘所有,以赡养崔明德遗孀。"
行刑那天,林月娘没有去看。她独自来到母亲和叔叔坟前,摆上祭品,重重磕了三个头。
"娘,叔叔,恶人已伏诛,你们可以安息了..."
春风拂过坟头的新草,仿佛逝者的轻声回应。林月娘擦干眼泪,转身走向新生活。从此,她精心照料年迈的崔母,又将崔明德的家业经营得蒸蒸日上,成了青河县有名的女商人。
人们都说,崔家出了个贞节贤惠的好媳妇。只有林月娘知道,有些伤痛永远无法愈合,有些罪孽终将得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