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洛阳城的铜雀台飘着细雪。
弥留之际的曹操突然攥紧曹丕的手,目光越过雕花窗棂望向演武场方向:“子桓,张辽、曹洪、子文(曹彰)三人的虎符,你要当传家宝供着...”话未说完便溘然长逝。
曹丕含泪应诺,却在三个月后的登基大典上,将三枚虎符扔进火盆,这位新帝不知道,他烧掉的是曹魏王朝最后的护身符。
曹彰策马冲入邺城时,铠甲上还沾着漠北的沙尘。这个刚平定乌桓的“黄须儿”,接到父丧急报便星夜兼程八百里。
可他刚踏入宫门,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枣香,那是他幼年与曹丕下棋时,兄长专程命人从西域运来的蜜枣。
“子文来得正好,陪朕手谈一局。”曹丕笑着指向棋盘,侍从端上的玉盘里,红枣与黑枣错落有致。
曹彰不疑有他,随手拈起颗枣子放入口中。不过半柱香时间,这位单枪匹马杀穿乌桓大营的悍将,突然捂住喉咙栽倒在地。
御医诊断为“突发心疾”,但《魏略》秘载:“彰入宫时面色红润,食枣后七窍渗黑血,显系鸠杀。”
曹操生前最忌惮的,正是曹彰的兵权与血性。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他特意将曹彰与张辽、徐晃编为北征铁三角,既用其勇又防其势。
岂料曹丕登基后,连这层保险也要亲手拆毁,黄须儿倒下的瞬间,北境二十万边军顿时群龙无首。
曹洪被押入诏狱那日,长安城的商贾们纷纷闭市。
这位曾散尽家财助曹操起兵的“财神将军”,此刻蜷缩在发霉的草席上,耳边回响着曹丕的冷笑:“当年不肯借朕五十金,可曾想过今日?”
事情要追溯到建安五年(200年),十九岁的曹丕看中匹大宛宝马,向掌管曹军钱粮的曹洪借钱。
曹洪板着脸拒绝:“军中钱粮岂可私用?”这道梁子,在二十五年后演变成灭顶之灾,曹丕以“门客犯法”为由,将五十六岁的曹洪打入死牢。
最讽刺的是,曹操临终前特意将虎豹骑交给曹洪。
这支由曹纯训练的精锐骑兵,本可成为制衡司马懿的利器。
但曹丕一道圣旨,不仅让虎豹骑改姓夏侯,更断了曹洪与旧部的联系。等曹叡继位重新启用曹洪时,这位老将连马鞍都爬不上去了。
夏侯尚跪在爱妾墓前时,手中攥着半截染血的衣带。
那是曹丕派来的使者,当着他的面绞杀爱妾时,从她身上扯下的最后念想。《三国志》载:“尚悲恋不已,病笃时犹于坟前作胡旋舞,自言见其形影。”
这场悲剧始于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曹操将夏侯尚安插在曹丕身边作“暗桩”。
颍川夏侯氏与谯县曹氏的联姻,本是维系军政平衡的关键。但夏侯尚错把棋子当真情,为个侍妾冷落曹氏正妻,给了曹丕清理门户的借口。
曹操生前布局的精妙正在于此:夏侯尚驻守的南阳,恰是防范司马懿荆襄势力的屏障。其麾下三万“颍川营”骁勇善战,曾让司马懿三次上书请求换防。
随着夏侯尚疯癫而亡,这道屏障轰然倒塌,正始十年(249年),司马懿正是从南阳起兵发动高平陵之变。
景初三年(239年),垂垂老矣的曹叡登上铜雀台。
寒风卷起灰烬中未燃尽的虎符残片,上面依稀可辨“张”“曹”“夏”三字。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祖父曹操临终前浑浊却清明的眼神,那不是在托孤,而是在哀求。
当司马懿带着三千死士踏破宫门时,洛阳城头再无人能挽弓搭箭。被囚禁的曹芳或许会想:若曹洪仍在执掌虎豹骑,若夏侯尚尚在镇守南阳,若曹彰还在威慑北境……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就像铜雀台的余烬,终究拼不成完整的虎符。
(全文依据《三国志》《魏略》《晋书》及中国社会科学院《曹魏军事集团研究》、中华书局《三国军事地理考》等权威文献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