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姜天涯

前段时间,我们上了电视台的节目《下一站》。 在节目里,我们带着探访人G僧东去了我们《魔都新春娱乐指南》的展览现场,还去了采访过的舞厅和青旅。 那么这一期,我们带着读者朋友们,以市指的视角,游览上海。

第一站 康乐球

在《魔春新春娱乐指南》的展览现场,我们邀请了去年和奥沙利文在四明邨打康乐球的爷叔王震良,他以前人称闸北康乐球“小皇帝”。


和奥沙利文

打过康乐球的王震良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我已经打了几十年了,从20岁一直打到现在。”

“上海市台球协会(康乐球)比赛的第一届,我拿了冠军。第二届还是冠军。”


在展览现场

王震良和G僧东打起了康乐球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对康乐球,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很陌生,但几十年前,它曾风靡于弄堂,很受欢迎。

1951年的《新民晚报》写道:“康乐球来到上海不过半年……却已经风行上海全市,从工厂学校到街头巷尾,到处都在玩康乐球。”

这一年,《新民晚报》整整连载了两个月《怎样打康乐球》,从球盘、执棒到开球、角球、双球、回球、进攻,细致地讲解了康乐球的规则和战术。

它的打法跟台球有点像,一张四方台面,四个角有洞。但康乐球实际上不是球,而是类似于象棋的一种棋子,所以也有人叫它“康乐棋”。


《新民晚报》整整连载了

两个月《怎样打康乐球》

图/1951年8月31日刊

王震良经历了康乐球风靡的年代。“八十年代,阿拉在路灯下放康乐球台,在弄堂里放康乐球台。阿拉欢喜白相的辰光,就骑脚踏车到处寻人打。太阳下头戴个草帽我也打过的,打着打着,阿拉逐步把康乐球圈所谓的‘老大王’,拿伊拉‘消灭’脱了。‘小皇帝’的称号就一直叫下来了。”

1990年,据有关部门的初步统计,上海街头的康乐球摊至少在千只以上。

时光荏苒,随着闸北康乐球“小皇帝”自己也变成了“老大王”,这项运动却不复当年的热度。

我们最近一次在上街沿碰到打康乐球的爷叔是2019年,在地铁提篮桥1号出口旁。


2019年

提篮桥地铁站附近的

上街沿康乐球

更多康乐球和上街沿活动,点击阅读:《》

第二站 红白机、街机

展览上的游戏机吸引了G僧东的注意。“现在阿拉叫红白机嘛,但是以前我们就叫平机。”


展览中的游戏机藏品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收藏了十几台游戏机的青年收藏家黄琦珺,小时候也狠狠地打过游戏机,他认为“每个男生都有另一面”。

“红白机应该说是我们绝大部分70、80后男生的精神初恋,它是1983年7月15日首发的。(展览上的)这台机器的珍贵之处,是因为当时刚发行红白机的时候,说有质量问题,所以把所有的机器全部召回。这台机器属于留在市面上没有被召回的机器,应该是非常非常少的,它是方块键,后来再出版的机器,就把它改成圆键了。”


方块键红白机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在游戏也走向手机、电脑的时代,黄琦珺还在收藏游戏机,因为他认为收藏具有精神价值,“就是每个人把自己美好的人生,美好的时光留下来”。

除了家用游戏机,男小宛的精神初恋还有街机。

在上海,街机最早出现在上海市青年宫,位置就是现在的大世界。

与印象中“去游戏机厅,会被爷娘揪牢耳朵拎回屋里”的印象不同,在提倡向科学进军的80年代,街机游戏最开始是作为正面事物出现的。

1982年1月,《解放日报》上第一次提到了出现在上海的“电动游戏机”。当时,市工人文化宫举办了“饶有趣味又启发人们智慧的展览”。

这些被认为具有“趣味性”、“知识性”的游戏机,很快像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上海的青年宫、少年宫、工人俱乐部和文化馆。随后,又出现在各大公园里。


1984年2月12日

《解放日报》头版上

关于电子游戏机的报道

到1988年,报纸上对电子游戏机的印象才有了转变。该年《解放日报》指出:“广大家长和教师们对此是忧虑重重的”。

1993年底,上海市人民政府发布了第51号令《上海市营业性游戏机娱乐业管理办法》。该办法严格禁止游戏机房向未成年人开放。同时,带有赌博性质的机房被严肃取缔。

“第51号令”发布前后,上海出现了一批来自日本的“正牌”街机厅,南梦宫、世嘉横空出世。

而卢工、正阳、烈火被并称为“上海三大街机房”。


1993年6月8日《文汇报》上

南梦宫的广告

关于街机厅的江湖传说还有很多。

比如,不同派系“踢馆”,烈火对卢工,烈火对上海,烈火对北京。传说中,甚至有日本人飞过来参与擂台赛。

更多,欢迎点击阅读。

第三站 城隍庙、大新照相馆

作为承载多代上海人记忆的城隍庙,曾为汪家父女留下颇多回忆。

父亲汪永年,1927年出生,几乎在城隍庙旁边住了一辈子。小时候,汪永年在城隍庙白相“撑骆驼”、到书场听说书,到小世界看京戏,听卖梨膏糖的人唱三国、水浒的故事。


少年时期的汪永年

常常在城隍庙

和小朋友一起玩耍

女儿汪晓蓉对城隍庙的记忆都在吃里,双档、鸡鸭血汤、素菜包,赤豆羹、豆沙汤团、八宝饭,盐津枣、萝卜条、什锦糖。

除了城隍庙居民,汪晓蓉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以前城隍庙有名的大新照相馆的橱窗模特。

家住大新照相馆附近,汪晓蓉从小到大一直在大新拍照。“人大了,(照相馆的人)说这个小姑娘倒还可以嘛,侬啥辰光来拍拍。我就叫了一个闺蜜,两个人一道去拍了,辰光好像是七几年。”


汪晓蓉的很多照片

都被陈列在大新照相馆的橱窗里

看了汪晓蓉当年的橱窗照片,有粉丝说“这是城隍庙的泽口靖子”。


汪晓蓉在展览上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在展览上,汪晓蓉和G僧东讲述了当年的情形。

“格辰光照相馆过段日脚,就叫我去拍样照。格是特写、大头照。当时刚刚流行婚纱照,伊拉是搞试点,让我拍点,做做样子。”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格礼服实际和现在的礼服完全不一样,只做了半段,格辰光只有这么短一截。”汪晓蓉比划了一下礼服的长度,只到腰间。


只有半截头的礼服照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因为(照相馆)白天要营业,个末两个老师傅就对我讲,倷夜里抽个空到阿拉此地来,阿拉帮你们拍。”

“第二趟就叫我拍了这个旗袍的照片。格辰光旗袍还没行(háng,上海话:流行)唻。”


旗袍照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G僧东问汪晓蓉:“侬做橱窗模特,是不是和做明星一样?”

汪晓蓉说:“格辰光也不懂明星不明星的,反正阿拉姆妈去看,舅妈去看,大家都去看,哎呀,小姑娘拍出来倒蛮上照的。”

“格年代对我来讲,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更多汪家父女与城隍庙的故事,点击阅读。

第四站 读者

从报纸时代算起,我们大约做了20年关于上海的内容,最离不开的就是读者的支持。

有读者在我们公众号上留言百次,有读者在b站发布七八百字的感言。

有些读者变成被访者,有些读者变成自来水。

邱珈就是这样一位热心读者,她看《上海市民生活指南》大约十年。她既是读者,也是被访者,还热心帮我们找采访对象。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市指其实很关注现在的上海人生活,包括现在上海各个角落。比如说作为一个老上海人,我可能不太会关注住在松江的人的生活,但她会通过这个文章,采访9号线一路的人,讲新城里面人的生活状态。”

郑静就是被邱珈推荐给我们作为采访对象的,她也是我们的读者。郑静对我们写过的老弄堂故事深有感触。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从我们上海人来说,写出来的东西,不光是回忆。我比较喜欢有一篇说到动拆迁的(文章)。里面就说到有个爷叔,他过一段时间会组织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唱卡拉ok。他们在弄堂里都不是叫名字,会叫对方比如说长脚、阿脚板、阿六头,谁谁家里的老大、老二。”

“那段生活虽然写的不是我们这个区域,但是那段生活可能对上海人来说,都有一个共同的情愫的。弄堂生活有一些很不方便(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今天我们还是会去怀念它?因为它确实带给我们当时很多幸福和快乐。”

在此,感谢所有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

谢谢你们!

也欢迎你们接受采访。

第五站 新梦舞厅

新梦舞厅是百度地图“上海人气夜店榜”第一名。可能是百度对夜店有所误解,新梦舞厅的营业时间其实是每天早上6点半到晚上9点半,分早中晚三场。

3年前,在这家老闸北小菜场楼上的新梦舞厅,我们被爷叔阿姨共同营造出的氛围所感动。

周末下午,开场词一出,3分钟内,几百人瞬间从四面八方滑向舞厅。


3年前的新梦舞厅

3年后,新梦舞厅重新装修过后焕然一新。场次价格略微上涨,早中场从10元涨至15元,夜场从9元涨至12元。

但不变的是堪比迪士尼的沉浸感。


2025年的新梦舞厅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爷叔阿姨的热情几乎要溢出屏幕。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G僧东邀请阿姨跳舞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G僧东16号线上身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在这个人手一只保温杯的舞厅里,年龄从来不是阻碍快乐的绊脚石。

新梦舞厅老板娘张萍分析了舞厅的年龄层:“早上岁数比较大一点,七十几岁,到八十岁也有。当中(下午场)就是六十岁左右,五十几岁的。夜场年纪轻一点。”

老板娘说的年纪轻,大约是40岁。


新梦舞厅老板张萍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其实,跳交谊舞曾是一代人的娱乐活动。

《解放日报》1987年7月的文章《舞厅中来了新客人》称,到1987年7月,上海有111家营业性舞厅和集体性舞会,每晚进入舞厅的人次近万。

但如今大部分舞厅都关了。我们翻遍大众点评网,试图找出全上海现存的舞厅,但真正在点评网有详细信息的,大概不超过20家。

对爷叔阿姨来说,从年轻跳到退休,不变的是顾家本色。下午四点将近,阿姨爷叔三三两两去了楼下的菜场。舞厅里的狂欢,回归到了生活里的柴米油盐。

更详细的新梦舞厅指南,点击阅读《》

第六站 青年旅舍

去年,我们曾在上海的青年旅舍采访到形形色色的年轻人。有人在青旅寻找自我,有人在人生休憩,有人在青旅感受城市,也有人把青旅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当时,00后曹鑫(上文的K先生)在青旅住了18天,他想在青旅体验集体式的生活。他住青旅,也住五星级酒店。

今年,他又来住青旅了。

而去年曹鑫在青旅的室友小黑,如今已是该连锁青旅的店长。


小黑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小黑说:“去年住青旅,(后来)决心留在这里工作,还是喜欢自己相对自由一些,可以结识到很多不同的朋友。”

对于曹鑫来说,青旅和酒店同住,是他平衡自己生活的方式。

“因为我的本职工作是一个时装造型师。我今年25岁,但是我从事时尚行业大概有十年的时间。十四五岁的暑假,我遇到了一个模特星探,他上来就跟我说,你长得好丑。”


工作中的曹鑫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我大概诧异了一秒,然后他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做时尚圈,你很适合做模特。”

“签约模特要监护人签字,正好在签完以后碰到了一个伦敦的设计师,他来模特公司挑选模特,就成为了我的第一个show。然后他就推荐我去了香港。”


模特时期的曹鑫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25岁,别人可能研究生刚毕业,曹鑫已经完成了从模特到造型师的职业转型。但时尚圈的华丽瞩目,也是有代价的。

“我的行业很多时候很华丽,会有很大的压力。每次在拍摄的时候,在现场,是被很多人包围着的一个状态。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酒店,会有一个很强烈的失真感。我也在寻找一种真实的生活。很多朋友说,你应该去住一下青旅。”

于是,去年曹鑫就给自己定了一个18天的青旅体验计划。他在青旅遇到行行色色的室友,也体会了一种安全感。“我住酒店经常会失眠,在青旅就是听着别人打呼噜的声音,安全感爆棚。”


曹鑫和青旅的朋友们

正中为曹鑫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这种安全感,也许来自于集体生活的缺失。他去年采访时曾说:“其实我是一个集体生活不太多的人,因为我很小就当模特了。我很好奇青旅和宿舍有什么不一样的生活。”

“我其实很喜欢跟同龄人相处。中学得知我要去走秀的时候,我的同学们举全班之力,给我买了一个非常让我震惊的礼物——当时很时兴的一个手机。他们好像把自己日复一日在学习中那种想飞的渴望,送给了我。”曹鑫在今年说道。

第七站 上海的风

在节目的最后,G僧东和我们进行了一场对谈。


G僧东和市指记者顾筝

/上海电视台《下一站》节目

市指:“今天一天采访下来感觉如何?”

G僧东:“很深入,我觉得以后有人要写什么上海史书、地方志,都要翻你们的公众号的。因为像刚才打康乐球的时候,闸北康乐球‘小皇帝’跟我们说以前康乐球多么流行。但是刚刚我同事拍下来,发到群里面,大家说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桌球吗?80、90年代,其实没有过太久,但是这个东西已经被很多现代的年轻人给忘记了。”

市指:“是的,时代的一个变化,在这个当中我们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但其实你如果真正去调研这件事情,会发现其实变化真的很大。”

G僧东:“我也好像是今天才更深刻地体会,要记录这些变化,比我想得更难。像你们做这件事,大概有多久了?”

市指:“十年以上了。最初是报纸版的,就是文字,2014年变成了微信公众号。简单来说,它就是讲上海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它的意义在于认识了城市的广度、城市的深度。还有一部分,是跟这座城市里的人的一个链接。”

市指:“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子,她发给我一条微信,告诉我她奶奶去世的消息,她就说:顾老师非常谢谢你,给我记下了我奶奶喝奶茶的故事。当时我做的选题,里面很小的一部分,说道这个女孩子到春节的时候,年夜饭她会点奶茶,就是因为她八十多岁的奶奶喜欢喝,可能是我文章当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她就会把这个信息给我。我就觉得,你看我们城市当中那么多的普通人,历史书籍当中普通人是被淹没的,不会被记录下来。但是我也不能说,上海那么多人我都能记录下来,但是它记录下很多很多个普通人,他的生活、他的情感、他的困惑。毕竟这些人,他在这座城市也都生活过,好好认真地生活过。”

市指:“有一个读者的留言说得特别好,他说一座城市的文化和气质,就像是风一样。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就像树叶。树叶会随着风飘摇,呈现出风的轨迹。他说他所生活的那座城市不缺树叶,但是没有记录树叶飘动的痕迹的一些栏目。他说上海有,是上海这座城市的幸运。”


B站的读者留言

G僧东:让我想起一首歌《海风》,上海的风~

更多上海故事,点击下方

写稿子:姜天涯/

编稿子:小泥巴/

封面图拍摄:姚祖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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