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张嫂子,你这一天天忙活,也不嫌累啊?”

张梅正站在阳台上晾衣服,听见楼下邻居喊她,笑着回应一句:“习惯了,这活儿吧,就跟自家过日子一样,闲不下来。”

张梅48岁,干全职保姆六七年了。身量不高,皮肤黝黑,一双手干瘦有力。她在李家干了快四年,伺候一个七十多岁的李大爷。李大爷的老伴早年去世,儿女在外地,难得回来一趟,家里就靠张梅一个人操持。

这天上午,李大爷坐在沙发上看报,张梅端了杯热水过来,嘴里还嘟囔着:“这几天降温,您多喝点水,别又咳嗽了。”

李大爷哼了一声,把报纸翻过来,眼睛却瞄着张梅,“你啊,就像个婆子似的,絮絮叨叨。”

张梅嘴一撇,“我这保姆啊,干着干着都快变原配了,啥事都管,哪有不絮叨的?”

李大爷没吭声,倒是旁边放着的助听器吱了一声。张梅顺手给他戴上,顺带拍了拍他肩膀:“您那耳朵啊,越来越不中用了。”

李大爷抬头瞪她一眼,“你再多说一句,工钱扣你一百。”

张梅笑着扯了扯围裙,心里倒没当回事。这几年,她跟李大爷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算陌生,朝夕相处的,有点像家人,有点像雇主,两头都不是,日子就这么过着。

但这一年,李大爷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发火,嫌菜咸了、嫌屋里冷了、嫌电视太吵,张梅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天晚上,张梅炒了李大爷最爱吃的酸菜炒肉端上桌。

“大爷,趁热吃,刚炒好。”

李大爷拿起筷子夹了两口,突然皱起眉头:“咋这么咸?你是存心呛我?”

张梅一听,脸色变了,手一拍桌子:“李大爷,您这话说得重了啊,这么多年,我咋伺候您的,心里没数?”

李大爷也不甘示弱,筷子往碗里一撂:“你心里有数?你一个月拿着六千块,啥事都我吩咐,你倒有理了?”

张梅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甘示弱,“六千块?我在这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休息,半夜咳嗽我起来给您泡水,冬天跑出去买药,这工钱算多?你儿女一年能来看您几回?你跟他们说说,看谁更像亲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重。

李大爷拍着桌子,“我雇的是保姆,不是老伴!你别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张梅气得眼眶发红,扯下围裙:“行,我是保姆,明儿就走!”

李大爷一听这话,嘴一抿,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手抖着想拿起茶杯,结果水洒了满手。

张梅赶紧过去,手还没碰上,又缩回来,气还没消。

屋里静得出奇,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

这一夜,张梅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心里琢磨着:“走了也好,省得天天受气,可这李大爷要真没人管,咋办?”

第二天一大早,张梅收拾好东西,提着行李站在门口,李大爷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报,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她。

“张梅,你真走啊?”

张梅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走,我怕哪天真把自己气出病来。大爷,咱这几年,谁也不欠谁,我干活挣工资,咱清清爽爽。”

李大爷眼眶有点红,别过头去,“你走吧,别啰嗦。”

张梅扭头拉开门,刚迈一步,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接着是一句闷闷的:“算了,别走了,咱谁离了谁都别扭。工钱再加五百,行不?”

张梅脚一顿,回头看他:“李大爷,工钱不工钱的先放一边,咱把话说开了。我干这活,拿的是保姆的钱,干的是原配老伴的活,您也别一会儿把我当佣人,一会儿又拿我当自己人,心里搁不住。”

李大爷把报纸放下,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咕哝一句:“我脾气不好,改不掉,但这几年,真亏了你。”

张梅笑了,嘴角一翘,“这才像人话。以后咱有啥说啥,别动不动翻脸。”

李大爷点点头,“成。”

这事过去后,两人都收了点脾气,李大爷嘴硬心软,张梅刀子嘴豆腐心,吵归吵,但谁也没真撂挑子。

有天李大爷生病住院,张梅在医院守了一夜,第二天他儿子来看他,悄悄跟张梅说:“张姐,真是谢谢你,家里有你,爸才安心。”

张梅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大爷,心里一热,嘴上还是那句:“我是保姆,拿工资干活的。”

可心里清楚,她跟李大爷这关系,早就不像雇主保姆那么简单。

全职保姆这活儿,说白了,就是一半工人,一半家人,谁干谁知道,真是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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