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井冈山的冬夜寒风凛冽,曾志坐在一间泥墙小屋的木凳上,怀中抱着刚满40天的儿子。昏黄的油灯摇曳,映照着婴儿熟睡的脸庞,温暖的呼吸轻触她的指尖。窗外,军号声隐约传来,催促红军准备转移。

她低头凝视儿子,试图将他的眉眼刻进记忆,泪水却无声滑落。

因为到了明天,她就要‬把他托付给一位陌生的副连长,然后自己跟随着大部队踏上战火中的征途。

什么时候才能跟儿子再见面,已经是未知数了。

当时间来到1997年,年迈的曾志与两个儿子共同合照,在照片中,曾志笑得非常开心,他的两个儿子也步入了人生的老年,而这张母子合照的背后,却有着几十年难以诉说的悲欢离合,在革命年代,曾志曾经为了革命事业,也跟孩子们曾经分开过。

那么曾志与两个儿子之间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呢?

他们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曾志生于‬1911年湖南宜章的一个普通农家。她出生时,家境清贫,父母以种田为生,生活艰辛。15岁,她凭刻苦自学考入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接触到共产主义思想。她站在鲜红的党旗下,郑重宣誓:“我生为党的人,死为党的鬼,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永不叛党。”

这句誓言,如星火,点燃了她一生的信念。

1927年,16岁的曾志投身党的秘密工作。她走村串户,组织农民学习识字,宣传土地革命。她用朴实的语言,讲述地主压迫的真相,鼓励妇女走出家门。她的热情感染了无数乡亲,也吸引了衡阳地委组织部长夏明震。两人志同道合,结为革命伴侣,共同筹划湘南起义。他们深夜商讨计划,分发传单,组织武装力量。



起义后不久,夏明震在郴县“反白事件”中中弹牺牲。

曾志站在丈夫的遗体前,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默默收起悲痛,继续奔走于革命前线。

她的青春岁月,浸透了信仰的坚定。少女曾志或许未料到,这份初心将引领她面对一次次撕心的抉择。

当时的湖南和江西,作为中国近代农民运动最旺盛的地方,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革命人才,也同样有大量的革命同志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

这两个地方孕育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也同样留下了许多遗憾的故事。

1928年,17岁的曾志随南昌起义部队登上井冈山,她怀着身孕,步伐却未迟缓。



在夏明震牺牲之后,曾志每天都以泪洗面,可是这种情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也终究不是一个办法,夏明震作为我党出色的同志,最希望的不是妻子永远深爱着他,而是带着彼此之间共同确定的使命,为曾经的理想一直奋斗。

曾志明白丈夫生前留下的信念,所以,她并没有停下革命的脚步,在井冈山时期,她与贺子珍结下了非常深刻的革命友谊,贺子珍是井冈山上的第一位红军女战士,曾志在她身上学到了许多珍贵的品质。

她参与黄洋界保卫战,组织担架队冒着枪林弹雨救助伤员。她协助建立红军第一所正规医院,担任总支书记,协调匮乏的药品与物资。她在泥墙小屋里,用粗糙的木板搭建手术台,用撕碎的布条为战士包扎伤口。她还教护士熬药、分发饭食,确保伤员得到照料。

同年11月,曾志历经三天三夜难产,生下儿子石来发。

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孩子的哭声让她心生柔情,她用破布缝制小衣,夜里轻拍他入睡。但‬战火未熄,红军即将转移。她明白,带着婴儿无法继续战斗。40天后,她将石来发交给王佐部队的副连长石礼保,石来‬发这个名字,也是孩子的养父石礼‬保‬给他起的,离别之前,她抱紧孩子,低声呢喃,试图记住他的模样。她抚摸他的小手,亲吻他的额头,然后将他递给石礼保,转身离去,眼泪浸湿了衣襟。

1929年,红四军主力向赣南进军。转移命令紧急,曾志来不及再看儿子一眼,背起行囊随部队下山。她站在山路上,回望井冈山的雾霭,心中默念孩子的名字。

这次别离,如刀割心头。她将母爱深埋,继续投身革命,展现了对信仰的忠诚。

1930年,曾志调往福建,担任地下工作负责人。她化装成商贩,穿梭于厦门街头,传递情报。她与红七师党代表蔡协民结为伴侣,两人并肩作战,应对敌人的搜捕。



1931年,厦门党组织急需经费,曾志再次怀孕,生下次子小铁牛。革命的紧迫让她无法犹豫,她与蔡协民商议,将孩子交给当地一位中医,以100块大洋换取组织经费。

这又是一次痛心的离别。

离别前,曾志与蔡协民带着小铁牛去了舟山公园。她将孩子放在草地上,凝视他的笑脸,试图将每一丝表情刻在心底。她用手指轻抚他的脸颊,逗他咯咯发笑。

他们走进照相馆,拍下全家福,留住最后的瞬间。

温情的瞬间,只是为了让以后想起遗憾的故事时,足以冲淡那种痛苦的情绪,但痛苦的情绪,是不会消失的,曾志清醒地爱着儿子,也执着走上革命的道路。

未来是光明的,道路是荆棘的。

沿途是刺痛的,到达时才能定义对错。



曾志喂完最后一次奶,抱紧小铁牛,泪水滴落在他的襁褓上。她将孩子交给前来接应的同志,目送他们远去,内心一片空寂。不久,噩耗传来,小铁牛因天花夭折,年仅数月。

知道儿子离去‬,曾志没有说话,而是选择独自站在海边,回忆草地上的小脸,泪水融入海风。

福建的岁月,曾志多次与死神擦肩。她乔装潜入敌区,躲避军警盘查,机敏应对危机。母爱的伤痛未让她退缩,反而让她更坚定地投入革命。

1933年,赣南的革命形势愈发严峻。曾志在临时搭建的红军营地生下三子曾春华。孩子出生仅13天,组织要求她转移到新的据点。她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心如刀绞,但战局不容迟疑。她将曾春华交给可靠的同志,叮嘱他们妥善安置孩子。她为孩子裹紧薄被,低声说:

“妈妈会回来找你。”

随后,她背起行囊,奔赴前线。

这一次,曾志笃定了心思,一定要回来找到自己的孩子。



1934年,蔡协民在一次行动中被叛徒出卖,壮烈牺牲。

又一位革命伴侣的牺牲,让她的人生变得阴霾重重。

曾志接到消息,沉默良久,将丈夫的遗物收进布包,继续组织群众支援红军。

六年间,她失去两位丈夫、两个儿子,第三个孩子音讯全无。这些打击,足以让常人崩溃。可‬曾志却选择将悲痛化为力量。她走村串户,动员妇女缝制军鞋,筹集粮食。她的坚韧,源于信念:

个人之痛,远不及民族解放的使命。

1938年,曾志与陶铸以夫妻身份在厦门开展地下工作。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联络进步人士,建立秘密据点。

在工作的过程之中,两人产生了情愫,然后结为连理,生下女儿陶斯亮,而‬女儿的笑声给曾志带来片刻温馨,她常在夜里为陶斯亮缝补衣裳,哼唱童谣。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组织调派曾志与陶铸赴东北敌后,组织游击斗争。



她将4岁的陶斯亮托付给延安保育员杨顺卿。

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托付,是有迹可循的,是一位母亲能够沿着离去的路,再次归来,是她坚信再次归来的时候,孩子会在路的这一头笑着对她招手。

看着陶斯亮,曾志总是能够想起过去的几个孩子。

除了夭折的老二,另外两个孩子还好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革命需要她。

临行前,曾志蹲下身,抱紧陶斯亮,亲吻她的额头。她对杨顺卿说:

“若我们回不来,孩子交给你抚养。”陶斯亮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曾志强忍悲伤,微笑着说:“妈妈会回来。”她与陶铸向毛主席‬辞行,表达为革命献身的决心。毛泽东点头赞叹:

“这才是陶铸和曾志!”



后来,随着革命稳定之后,杨顺卿带着陶斯亮,踏上北上寻亲之路。她们讨饭、打工,颠沛流离一年,终于将陶斯亮送回曾志身边,陶斯亮成为曾志唯一陪伴长大的孩子。

新中国成立后,曾志担任广州市委书记、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成为了党中央组织工作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她身居高位,却始终牵挂失散的儿子。

于是乎,在1950年的时候,她委托福建省副省长方毅寻找曾春华。

也是在革命同志们努力的寻找中,17岁的曾春华被找到时,但是此时的曾‬春华‬,让‬曾‬志‬心痛欲裂,甚至想要晕倒,她‬对孩子的愧疚,缠绕了她‬的一生。

曾‬春华‬被找到的时候身患淋巴结核,腿部残疾,衣衫破旧。他站在曾志面前,瘦弱的身影让曾志泪流满面。他告诉母亲,自己被养父母嫌弃,流浪街头,做过苦工、卖过小货。他在教会医院接受手术,切除两根肋骨和一个肾,保住性命,却留下残疾。



听到孩子讲述种种,曾志哭了又哭,不能自己,她为了革命奉献了一切,那一切她‬都心甘情愿,可是孩子的任何创伤,都‬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曾‬志握住他的手,哽咽地说:

“是妈妈对不住你。”

她后来‬安排曾春华进入学校读书,他后来考入西安化工工业技术学校,成为炸药工程师,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

1951年,曾志又‬通过井冈山老革命根据地慰问团找到大儿子石来发。

24岁的石来发来到广州,站在母亲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他诉说童年:6岁时,养父石礼保一家牺牲,他与70岁的瞎眼奶奶相依为命。他牵着奶奶的手,拄着破篮,挨家乞讨,艰难长大。曾志听闻,心如刀绞。她想留石来发在广州,给他更好的生活。



石来发却说:

“我要回井冈山,给奶奶养老送终。”

曾志欣慰地点头,送他返回故土。她常托人捎去旧衣、药品和干粮,寄托对儿子的思念。她一次托人带去一包旧毛衣,叮嘱:

“给来发的孩子穿,山里冷。”

1966年,陶铸离去‬,曾志失去相伴37年的挚爱。

而‬她被错误批判,下放农村,接受劳动改造。她未抱怨,未消沉。她对女儿陶斯亮说:“革命靠信仰,非个人恩怨。我对选择的道路无悔。”她以70岁高龄挑水种菜,汗水湿透衣衫,却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尊严。



1985年,石来发带孙

子石金龙到北京探望曾志。74岁的曾志兴致勃勃,带祖孙爬上长城,笑声回荡。临别时,石金龙请求曾志帮忙将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曾志沉默片刻,温和地说:

“农民有田有地,有饭吃有衣穿,何需转户口?”

她以革命者的立场,婉拒了孙子的愿望。石金龙后来回忆,他起初不解,但多年后理解了奶奶的信仰,敬佩她的无私。

1997年,曾志与两个儿子留下合照,生命的坦途她丈量过了,是亲情与革命理想终究不能调合距离感,这道距离,横在了她的人生面前,始终无法愈合,但也成为了她的路。

时光似箭,岁月如梭。

过去种种,都成为了一抹微笑,成为了一张合照。



1998年,曾志走完87年人生。临终前,她让女儿陶斯亮清理积蓄。她从80多只旧工资袋中取出数万元,递给女儿,叮嘱:“

这些是我的辛苦钱,每笔清白。”

她要求将钱捐给湖南祁阳和宜章的贫困地区,兴建希望小学。她留下遗嘱:

死后不开追悼会,不设灵堂,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遗体送医院解剖。

她要求骨灰分葬三处:一部分撒在井冈山小井医院旁,陪伴战友;一部分埋在广州白云山,与陶铸长相守;一部分安于八宝山,承载革命荣光。



6月26日,曾志的遗体火化。没有花圈,没有灵堂,只有简单的告别仪式。战友们泪湿衣衫,久久不忍离去。她的骨灰按遗愿安放,井冈山的小井医院旁,一座小墓碑上刻着:“魂归井冈—红军老战士曾志。”白云山的石碑下,她与陶铸的记忆永存。

曾志的遗嘱,是她对革命理想的最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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