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默克



几小时前(当地时间4月13日),89岁的巴尔加斯·略萨于秘鲁首都利马去世。

他的儿子在社交媒体发布了一份声明:“我们怀着沉痛心情宣布,我们的父亲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今天在利马,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



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是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他是拉美文学爆炸年代的“四巨头”之一。其他三个叫马尔克斯、科塔萨尔、富恩特斯。

实际上,略萨是拉美文学一百年来真正的顶流,无敌之存在。

只有写出《百年孤独》的马尔克斯能勉强跟他比一比。科塔萨尔还差两线。卡洛斯·富恩特斯可以靠边。

略萨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将现实世界、政治理念、文学结构非常完美地融合了起来,形成了一种真正伟大的小说。

这种能力是世界上其他所有作家都不具备的。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着重点在文学结构上,只是简单影射了政治,用寓言替换了现实。科塔萨尔眼里则完全只有结构,《跳房子》之类作品的现实质感是服务于结构形式的。

文学爆炸的“教父”萨瓦托的《英雄与坟墓》,可能是拉美文学里唯一单部作品,在现实-结构上可以技压略萨的。但他毕生只写出了这么一部成功的作品,其他的都壮烈失败了。而略萨成功的作品超过了十部。

我在十几年前在黑蓝当“主编”的时候,就经常跟文学新生代说,略萨才是汉语作家的榜样。可惜,那时候略萨还没得诺文奖,没人听我的。中国的文学老而不们迷醉于马尔克斯和福克纳,年轻人就追着法国新小说和王小波不放。结果,几十年来就弄出来一大批“纯文学”四不像。

略萨的成名作是《城市与狗》。《酒吧长谈》里直面所谓的“独裁者政治”。《世界末日之战》带出了“基督徒革命”事件。《胡利娅姨妈与作家》在结构和现实的交融上可谓登峰造极了。

略萨向中国文学指了一条明路:作家只有立足现实、直面政治、创造结构,才能成为大师,才能让汉语小说真正走进世界。

可惜,中国作家没人敢这么做,也没人有能力这么做。

高行健是逃避型的,语言残旧,结构阙如。莫言是扭曲现实,心理变态,压根没有创造文学结构的能力,全都是从福克纳那顺手抄来的。余华比莫言还差。至于“民间”作家们,都躲在“纯文学”的舒适圈里愉快地打滚,对于他们而言,现实就是装疯卖傻胡吃海喝、多嫖多搞女粉丝,政治就是莫谈政治,结构就是上蹿下跳,一锅文字流。











1990年,《胡利娅姨妈与作家》被改编为电影《情人有约》(Tune in Tomorrow),由基努·李维斯主演。

略萨出身于“文学爆炸”,而“文学爆炸”来自于拉丁美洲一个政治大变动时期,从保守到“革命”。卡斯特罗的“古巴革命”,正是引爆“文学爆炸”的导火索。如果简单点说,那就是苏联与卡斯特罗以文学的名义,在拉丁美洲推动的一场文化革命运动。

但卡斯特罗掌权后,很快也变成了独裁者。1971 年,卡斯特罗将反对他的诗人帕迪拉抓了起来。略萨和一些拉美作家对此十分惊愕和愤怒,联名写了抗议信。而马尔克斯等人则始终站在卡斯特罗政权一边。此事造成了拉美文学界大分裂,“文学爆炸”就此消亡。略萨也因此从左派变成了自由派和右派。他与马尔克斯也因此一度反目。据说,略萨在街头曾打了马尔克斯一记耳光。

1983年,毛派“光辉道路”在秘鲁山区搞游击战,有几个头目被武装起来的土著杀掉。有几个记者闻讯前去采访,被土著误以为是游击队间谍,当场处死。事发后,拉美左派纷纷指责是政府军杀害了记者。略萨被秘鲁总统委派当调查委员会主席。

略萨据实写出了报告,却导致同情“光辉道路”的拉美左派群起而攻之,辱骂他是“串通政府掩盖军队屠杀记者和人民的事实”。然而,一个月之后,“光辉道路”就报复性杀害了当地数百名土著农民,光速打脸拉美左派。

自此,略萨积极参与秘鲁政治活动,组建了中右翼政党“自由运动”,最后在1990年参加了秘鲁总统大选。在第一轮选举中,略萨以 34%得票率领先,但在第二轮败给了日裔藤森。藤森当了十年总统,贪污了十几亿美元,还犯了一系列罪行,最后在任内参加亚太经合论坛之机逃回日本,又在智利开会时被捕坐牢。

略萨后来写过一本书《水中之鱼》,详细记述了自己参加总统竞选的过程。九十年代,他退居西班牙,重新开始写作生活。在这一阶段,他写出来《中国套盒——给青年小说家的信》,详细讲述了小说里结构的组织和运用,并提出了“连通管”概念,堪称年轻写作者的教材和福音。



年轻时的略萨。他曾与自己姨妈和表妹结过婚。









2020年3月,83岁的略萨发表专栏文章,指出疫情使得社会出现了“重返中世纪”的迹象,并批评了某些方面。然后,略萨被怒斥。然后,略萨的多部名作被下架又被重新上架。



2023年7月1日,家人告诉媒体,略萨因新冠肺炎在马德里住院。

从略萨支持巴西前总统博尔索纳罗,但同时批评他反疫苗的政策来看,略萨很可能打过新冠疫苗。

今天,略萨去世的消息传来,确实让我惊讶而悲伤。

他是现当代唯一活着的文学大师。

他是我所敬佩的唯一活着的作家。

可惜,那是几小时之前的事了。

现在,这位大师已经死去。

他的文学成就超过了马尔克斯,与去世多年的福克纳、博尔赫斯、萨瓦托互相颉颃。

略萨这一生,无论是在写作中还是在现实中,他都将文学与政治进行了完美结合。

他是全世界作家的典范,更是中国作家的榜样。

可惜,中国没有作家能学得来。

甚至,我都没听几个写作者提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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