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供医学专业人士阅读参考
2025 AAD期间，五位中美专家做客“医学界”共话AI助力皮科诊疗。
撰文 |张皓宇
不久前，第83届美国皮肤科学会（AAD）年会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圆满落幕。在本届盛会中，已在临床诊疗中崭露头角的AI技术成为多场报告的核心议题。而在我国，AI助力医疗的步伐同样不断加快，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皮肤科自去年12月起，开设国内首个皮肤病人工智能AI门诊，已经积累了初步经验。
对皮肤科而言，AI技术的应用给传统的诊疗习惯带来哪些变革？身处“AI时代”的皮肤科医生又该如何应对这些改变，需要怎样的提升？“医学界”邀请到了参加本届AAD大会的多位中美专家，围绕这些话题为大家带来了精彩探讨。
直播回放
本场访谈由医学界编委会主任安然老师主持，北美华人皮肤科协会前会长许月林教授、印第安纳州圣玛丽医院杨红玉教授、美国奥克兰大学于励民教授、Lucent Dermatology and Skin Surgery Center的Alexandra Zhang教授、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满孝勇教授共同参与（杨红玉教授和于励民教授预先接受了采访），各抒己见，下面让我们就精华观点一睹为快！
医生的“第二双眼睛”：AI应用的多元方向
针对目前AI技术在皮肤科医疗领域已经发挥的作用，各位嘉宾有着不同程度的评价，但达成共识的是，正如许多行业一样，随着AI的日益成熟，在皮肤科正广泛应用于多个方向。
许月林教授列举了AI的多个应用场景，包括临床诊断、制定治疗决策、病历管理及教学等方面，例如鉴别诊断不典型痣和黑色素瘤、分析溃疡图像建议治疗方案、根据医患对话迅速整理病史等。同时许教授指出，目前在皮肤科诊疗上应用的AI技术，反而可能对非皮肤科的医生有很大帮助，在发现疑似皮肤病症状时，借助AI进一步分析、确认病情，便于快速转诊、避免延误诊治。
杨红玉教授认为AI技术正在皮肤科展现出越来越大的潜力，可以成为皮肤科医生的“第二双眼睛”，除了许教授提到的识别病理图像、辅助诊断黑色素瘤等病变外，还可对皮肤病严重度进行评估分类，并进一步观测治疗的有效性，在银屑病等领域已有应用；在病历管理中，可实现智能分类和数据挖掘；目前研发的预测模型，可协助制定个性化治疗方案。在杨教授看来，AI在筛查疑难病例、减少漏诊等方面，能够成为皮肤科医生的良好助手。
于励民教授在皮肤病理学、生物信息学等领域均深耕多年，作为病理信息学专家，在采访中列举了多个AI大幅提升医疗、科研效率的实例。他指出，AI技术推动了数字病理时代的到来，AI可以自动、高效、精准识别大量数字病理切片，例如观察黑色素瘤的有丝分裂等原本耗时耗力的操作，AI软件的出现极大地解放了医生的时间，“我们可以去做更多更有价值的事情。”
于教授特别介绍了病理信息学领域的AI技术对药物研发的贡献，传统的研发过程中，毒理学实验作为关键环节，需要观测大量小鼠肝肾组织切片，非常耗费人力和时间，在自己参与的一个项目中开发了进行观测的AI研究模型，应用效果十分理想，可以快速、准确地大批量处理这些切片，几乎可取代人工检测，药物研发速度也得以提升。
Alexandra Zhang教授在皮肤肿瘤领域有着深入研究，谈到AI应用的成果，她也认为这一技术在早期筛查、辅助诊断、病理识别等领域有广阔潜力，同时她指出，AI在支持皮肤肿瘤的个性化治疗上也有突出作用。以鳞状细胞癌为例，肿瘤随时有转移的风险，早诊断、早治疗十分重要，AI可通过分析突变基因、免疫状态等，预测肿瘤的侵袭程度和复发风险，帮助医生来决定是否需要手术、术前是否需要放疗或免疫治疗、如何开展靶向治疗等。
“AI的精准评估，能对鳞状细胞癌的高危人群和他们的高危部位，比如耳朵、嘴唇、鼻子等，通过三维影像建模，辅助医生评估切除范围、优化手术方案、提高修复效果等。”Alexandra Zhang教授介绍，AI对治疗患者的支持是全周期的，在患者出院后的长期随访阶段，智能随访系统可自动识别患者的复查结果，是否有复发或转移的高风险，从而及早干预、减少漏诊。
满孝勇教授分享了开设AI门诊以来的经验和感受，特别强调AI是需要“训练”的，虽然它有越来越智能的图像识别能力，但也需要医生输入更精确的患者病史，并针对AI的判断方向不断给予指导，才能提升AI诊断的特异性和灵敏度。
另一方面，满教授认为AI在患者教育上有很大发展空间，在患者确诊后，AI会围绕病情给患者提供比较全面的治疗信息，包括日常生活有哪些注意事项等，“相信随着我们不断训练，AI真的能代替我们医生的很大一部分工作。”
皮肤科医生如何“与AI共舞”？
那么，如果AI即将承担医生很多层面的工作，广大皮肤科医生又该何去何从？无疑，这对许多医生而言将是一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既不能无视AI的崛起，也不能过度依赖新技术，最重要的仍然是不断提升自己、持续学习，夯实基本功的同时，跟上时代潮流。
对于AI技术，多位嘉宾都提到，它目前仍有许多不完善之处，要带着批判的眼光谨慎使用。Alexandra Zhang教授表示，AI的算法有时有局限性，如果积累的数据库不足，诊断的精准度也可能存在缺陷。于励民教授称AI提供的不可靠信息为“AI幻觉”，这就要求我们医生具备更扎实的医学知识、更丰富的临床经验，充分熟悉“AI能力的边界”，从而将它用好、用准。
“不要让AI左右你的独立思考”，杨红玉教授强调，医生要确保所用的AI模型数据来源可靠、没有偏倚，并且要有批判性思维，学会质疑而不是盲从于AI输出的结果，这样才能真正做好“与技术共舞”。他指出，医生作为最终做决定的人，专业的临床经验和基于综合评估后的直觉仍是临床决策中的驱动核心。
杨红玉教授和Alexandra Zhang教授还提到了使用AI的伦理问题，尤其要注重保护好患者隐私。皮肤科的AI训练往往要涉及大量病理图片，这一定要做好合规管理，防止侵犯患者权益。
在许月林教授看来，青年医生不仅要使用AI，更要去掌握AI的基础上生成创造性成果。他和于励民教授不约而同地形容医生与AI的关系——“不能跟着AI走，而要让AI跟着自己走。”
满孝勇教授提到，如果能根据临床经验和数据，拥有专门进行皮肤病诊断的AI模型，肯定会比大而泛的AI工具要好很多，参加本届AAD大会也看到了类似的项目，前景可期。
基于这样的需求，有着医学博士、信息学硕士背景的于励民教授，建议青年医生可以了解、学习一些计算机科学，至少熟悉常用术语和基本概念，在合作时能够与信息技术团队有顺畅的沟通，把临床中遇到的痛点告诉给设计程序的工程师，积极参与AI模型的开发，这样才能从被动的使用者成为主动的问题解决者，得到高效解决实际问题的AI产品。
谈到AI设计与人才培养的经验，Alexandra Zhang教授介绍，北美大型医疗机构都在建立AI研究中心，主要由临床医生、数据科学家、信息工程师等组成，不断优化AI模型；医院会为在职医生进行应用AI的培训，例如如何解读AI诊断、人机协作制定个性化治疗方案等。她特别指出了建立数据库和进行数据训练对皮肤科的重要性，要广泛吸纳不同种族、性别、地区、肤色的病例，以及建设罕见病数据库，在这一领域加强全球合作意义重大。
算法之外，守护好医学的温度
在本次受访的多位嘉宾看来，AI技术的日益成熟与广泛应用，对广大临床医生也是一种提醒，作为诊治患者的核心角色，医生更要发挥好自身价值，注重对患者的全方位关怀，彰显医学的人文光辉。
遵循“以患者为中心”的临床服务理念，杨红玉教授分享了美国医疗体系的一些经验：通过共享决策（“Shared Decision-Making”），让患者参与治疗方案的选择，增强信任感；重视对患者的心理支持，配备专业心理咨询师，与医生协作，关注患者情绪；尊重患者的背景和信仰，提供个性化关怀。
“具体到一些细节，医生可以多花几分钟倾听患者的故事，而不只是看数据；解释病情时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保持眼神交流和小小的鼓励，让患者感到被重视、被关心，”杨红玉教授叮嘱广大同道，“应用AI，不能让医患之间‘人与人’的关联变弱。”
对此，满孝勇教授表示，AI在增进医患沟通、改善医患关系上，同样也可以发挥作用，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使用它。他分享了结合AI诊治一位疑难患者的经历，重点在于，医生对AI进行“指导”诊断的过程，是展示给患者的，不仅完成了对AI的训练，也让患者对自身病因病程有了充分了解，而且在AI的支持下，病人对医生的信任度、对治疗方案的依从性都有大幅提升。整体而言，医疗AI的使用也可以通过医患“共享决策”，增进医患彼此信任。
“患者还是相信人，而不是相信机器。”许月林教授指出，AI终究只是诊疗的辅助者，医生最终要为诊疗结果负责，一定要成为与AI协作中的主导者，保持独立思考，让AI成为自己的好助手，共同为病人提供最适宜的治疗方案，达到最佳治疗效果[1]。
专家简介
许月林 教授
美国皮肤科专业和皮肤显微外科亚专业认证医师。
先后在上海和美国从事皮肤科临床工作数十年，尤其擅长与免疫相关的皮肤病和皮肤肿瘤。曾任北美华裔皮肤科协会主席。业余喜欢看书、旅游和摄影。
专家简介
满孝勇 教授
浙江大学第二医院皮肤科主任，浙江省医学会皮肤性病学分会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学分会常务委员，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皮肤科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康复学会皮肤康复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兼银屑病学组组长，中国人体健康科技促进会皮肤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皮肤科医师分会委员，中国医院协会健康医疗大数据应用管理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皮肤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医疗保健国际交流促进会皮肤科分会常务委员。一直从事银屑病的研究，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6项，浙江省杰出青年科学基金1项，发表SCI收录期刊论文80余篇。
专家简介
Alexandra Zhang 教授
Lucent Dermatology and Skin Surgery Center 副主席; 现任国际华人皮肤病学会（International Chinese Dermatological Association， ICDA）财长及董事会成员，同时是美国皮肤病学会（American Academy of Dermatology, AAD）国际医师领导力发展工作组主席， 国际事务委员会委员， 匹兹堡大学（University of Pittsburgh）和克利夫兰医学中心（Cleveland Clinic）跨学科高风险皮肤癌移植诊所的创始人;曾任凯斯西储大学（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 MetroHealth Medical Center皮肤外科主任，北美华人皮肤科医师协会（North American Chinese Dermatologist Association）副会长
专家简介
杨红玉 教授
美国印第安那州St Vincent Evansville医院皮肤病理主任
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医学兼职临床助理教授
中华医学会病理分会皮肤病理学组海外专家顾问
北美华人皮肤科医师协会前会长 (NACDA)
美国病理学院会员 (CAP)
美国临床病理医师协会会员(ASCP)
美国加拿大病理科学院会员(USCAP)
美国皮肤病理协会会员（ASDP）
国际皮肤病理协会会员 (ISDP)
山东省皮肤病医院特聘荣誉教授
专家简介
于励民 教授
毕业于南京大学医学院，并在密歇根大学完成了解剖病理学/临床病理学（AP/CP）住院医师培训及皮肤病理学专科进修。随后，他在新墨西哥大学担任病理学助理教授，并在加利福尼亚州的 Diagnostic Pathology Medical Group 担任病理学家。2015年，于医生加入密歇根州的博蒙特医院（Beaumont Hospital）和奥克兰大学（Oakland University），担任病理信息学医学主任及博蒙特健康系统（Beaumont Health System）的皮肤病理学专科医师。
除了医学专业背景外，于医生还拥有丰富的计算机科学经验。他获得了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并曾参与多个商业及学术项目，包括在Craig Venter Institute开发获奖的高通量基因组测序信息系统。在博蒙特健康系统，他创立了该机构首个病理住院医师信息学轮转培训项目。随后，作为PathAI 的病理学主任，他领导病理学家团队，专注于AI算法在转化研究和诊断病理学中的开发。
于医生还是HiPatho 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该公司致力于利用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赋能病理学家。HiPatho 已成为AI 驱动病理学领域的领导者，同时提供高性价比、高质量的全玻片扫描（WSI）设备。部分病理AI模型已在MD安德森癌症中心（MD Anderson）和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Oregon Health & Science University）等医疗系统中完成临床验证并投入使用。公司仍在持续开发实用的AI模型，以提升病理学家的诊断准确性和时效性。
参考文献：
[1].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办公厅关于印发卫生健康行业人工智能应用场景参考指引的通知 [EB/OL]. [2025-3-18].
http://www.nhc.gov.cn/guihuaxxs/gongwen12/202411/647062ee76764323b29a1f0124b64400.shtml
许月林教授提供有关AI学习的相关资料：
[2].https://1drv.ms/f/s!AmU9oxa6LoidhvQf8s4SkoNqua8TUQ
[3].Warraich HJ, Tazbaz T, Califf RM. FDA Perspective on the Regulation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Health Care and Biomedicine. JAMA. 2025 Jan 21;333(3):241-247. doi: 10.1001/jama.2024.21451. PMID: 3940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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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审核：许月林教授，满孝勇教授，Alexandra Zhang教授，杨红玉教授，于励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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