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东北军尝试营救了,只是未能成功。在说如何营救之前,先说一下东北军内部的派系。张学良主政东北时期,东北军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是元老派,成员为东北军高级将领,如王以哲、刘多荃、何柱国、卢广绩等人,他们是东北军的中坚力量。另一派是少壮派,代表人物有孙铭九、应德田等。

少壮派是张学良后来着力培养的,他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方面制衡元老派的势力,另一方面打造一支具备抗日思想与军事能力的青年军官团队。张学良曾表示,改造东北军,要先培训基层军政干部,师长以上暂时不动,逐步更换团以下干部。所以少壮派大多是基层干部,如连长、营长,最高不过团长。他们职位不高,却野心勃勃。



据应德田记录,张学良与少壮派关系密切,在张学良直接领导下,他们开展联合抗日活动。亲信权力一大,难免与元老派产生冲突。时任西北总部政训处副处长黎天才说,孙铭九等人常以不忠不孝来评判他,还在张学良面前搬弄是非,让他难以忍受。张学良麾下大将王以哲也说,少壮派如同宦官包围皇帝。因此,西安事变前,少壮派和元老派已势同水火。

张学良被蒋介石扣押后,东北军群龙无首,两派矛盾愈发不可调和。当时,双方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如何营救张学良上。少壮派主张武力营救,元老派则建议通过谈判解决。孙铭九代表少壮派表态:东北军,尤其是少壮军人,一致要求张副司令回陕,否则不惜一战。元老派却认为能不打就不打,因为他们意识到打起来胜算不大。

当时东北军的格局呈 “三位一体”,即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红军历经多次反围剿,已疲惫不堪,不愿再战;杨虎城虽想打,但西北军实力较弱;东北军本身并不弱,可内部已经分化。



西安事变刚爆发,驻守洛阳的东北军第六旅旅长黄永安就出卖了张学良;东北军第 53 军军长万福麟,作为跟随张作霖打天下的元老,不听张学良指挥,后来直接投奔南京。由于黄永安告密,中央军第46军从洛阳推进到潼关,俘虏了东北军7个营。这意味着东北军已被中央军包围,一旦开战,必败无疑。

元老派其实也受到舆论压力,打吧,打不过;不打吧,又被指责背叛少帅。此时张学良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他一方面写信表示要以抗日救国为重,应和平解决,还对外宣称,若引发混乱,导致地方局势不可收拾,他将自杀以谢天下,为国家兴亡不惜牺牲生命,堪称英雄;另一方面,却通过亲信向东北军传达秘密信息,称只要大家坚持,就会有办法,否则大家都完了。这让东北军上下无所适从,作为前任领袖,张学良没有给出明确指示。

南京方面向东北军提供了两份和平解决方案,即甲案和乙案。甲案是让东北军前往甘肃,乙案是调往安徽。这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甲案的好处是在甘肃能与杨虎城的西北军、红军继续维持 “三位一体” 的局面,凝聚力量,未来或许还有机会;但大西北较为贫穷。乙案的优势是安徽比甘肃富裕,生活条件会改善很多,可缺点是无法与红军、西北军联合,“三位一体” 的同盟就此解散。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的元老派商议后,接受了甲案,而且在决策过程中没有让少壮派参与。



少壮派对此极为不满,想当初张学良在时,他们对任何决策都有发言权,如今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排除在外,感觉被轻视。此外,他们明白,无论和谈还是战争,只要张学良不回来,他们就会失去权力。一旦元老派掌权,肯定会先对付他们。况且和谈后,东北军还是要受南京国民政府管辖,当年西安事变,少壮派冲在前面,亲手抓捕蒋介石,担心日后被秋后算账。

于是,少壮派代表应德田、苗剑秋和孙铭九召开了渭南会议,召集一批东北军将领,宣称支持武力营救张学良的就是忠诚于少帅,反对的就是背叛少帅,并让参会者签字表态。在这种情况下,谁敢说不打?于是众多将领纷纷签字表示支持武力营救。少壮派拿着这份决议去找元老派,声称打仗是民心所向。元老派自然明白这是被裹挟的结果,不过也意识到少壮派想参与决策,便同意让他们在1月31日于王以哲家中召开的会议上旁听。然而,会议最终还是决定接受甲案。



少壮派听闻后,认为和谈意味着他们的完蛋,于是想出一个大胆计划,那就是干掉元老派,这样东北军就能由他们掌控。当时有人提醒王以哲要小心,据说少壮派要对他不利,王以哲却不以为意,觉得几个毛头小子不敢对他怎样。2月2日,正是王以哲口中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冲进他家,将其枪杀。开枪的是余文俊,他曾是王以哲的学生,拿着手枪对王以哲说 “老师,对不起了”,随后与旁边的排长对着王以哲连开九枪。

王以哲一死,元老派愤怒至极,第105师师长刘多荃直接杀回西安,将开枪的余文俊剖腹祭奠王以哲。少壮派“三剑客”害怕了,赶紧跑到周恩来处寻求庇护,才保住性命。因为王以哲被杀,前线与中央军对峙的东北军全部撤军,相当于直接把西安让给了蒋介石。这一事件影响巨大,当时能掌控东北军的只有王以哲。张学良临行前虽将东北军大权交给杨虎城和于学忠,但杨虎城掌管的是西北军,于学忠原本属于直系,曾与奉系为敌,东北军内部高层难以信服他。西安一丢,东北军陷入混乱,连与中央军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甲案也无法接受,只能接受乙案。不仅如此,东北军高级将领都接受了整编,从此东北军不复存在。



西安事变时,东北军有25万人,下辖5个军、22个师,分别是第51军、第53军、第57军、第67军、骑兵军,还有实力相当于一个军的第105师。后来,第51军未前往安徽,第53军被调往河北保定,第57军和骑兵军暂守陕西,第67军调往安徽阜阳,第105师调回河南南阳,东北军被彻底打散。

此外,第53军军长万福麟、第57军军长缪澄流、第105师师长刘多荃、第107师师长刘翰东等东北军高级将领先后投靠中央军。投靠之后,他们升官发财,将昔日首长张学良抛诸脑后,每天吃香喝辣,跟着蒋介石,自然不会再想着营救张学良。



若王以哲还活着,只要东北军实力尚存,张学良或许还有被解除软禁的一天。但东北军瓦解后,张学良重获自由的希望愈发渺茫。还有一件颇具戏剧性的事,少壮派 “三剑客” 中的应德田和孙铭九,曾是抗日积极分子,天天高呼抗日救国,与日本势不两立,可后来竟投靠日本,沦为汉奸,他们的真实面目令人唏嘘。

当然,张学良被软禁期间的生活似乎并不凄惨,据说他和赵四小姐每月抽烟就要花费数万元,软禁之地有网球场、游泳池,每餐还有4个热菜和10种水果。相比之下,西安事变的另一位主角杨虎城,全家8口都惨遭杀害,张学良算是幸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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