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3月,重庆山城被潮湿的雾霭笼罩着。蒋介石站在黄山官邸的露台上,目光越过长江,看向西南方向。第一次入缅作战的惨败,像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让他难受极了。十万远征军溃败,不仅折损了中央军嫡系精锐部队,还让他在盟军面前丢了面子。就在这时,他决定把最信任的陈诚推出来,让他负责重组中国远征军。陈诚兼任六大战区要职,有“小委员长”之称。他一上任,就在楚雄司令部挂起一幅巨大的缅北地图,整面墙都被盖住了。他拿着红蓝铅笔,在野人山、密支那等地的地图上比划着,发誓要洗刷之前的耻辱。



在恩施第六战区长官部旧址的梧桐树下,34岁的少将参谋王凤起把烟头使劲踩灭。王凤起是黄埔七期毕业生,他看着手里那本泛黄的《陈诚将军治军语录》,心里满是激愤。1942年长沙会战,因为派系斗争,错失了战机,从那以后,他就认定国民党高层被“妥协派”腐蚀了。陈诚调任远征军时,带走了大批青年军官,王凤起便秘密联系了胡翔、梅含章等200多名少壮派军官,在重庆南岸成立了“青年军人将校团”。
1943年秋天,一个雨夜,重庆枇杷山戴公馆的电话突然响了。军统湖北站站长朱若愚发来加密电报,戴笠看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他们在陈诚旧部中发现了“清君侧”的兵变计划。当时,王凤起已经调任重庆卫戍司令部作战科长,正偷偷联络驻璧山的青年军203师。戴笠连夜开车赶往黄山官邸,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陈诚在楚雄誓师大会上的讲话:“必当率虎狼之师,扬威异域……”



军统审讯室里,凌晨三点,电灯白晃晃的。王凤起被反绑在老虎凳上,额角的血迹已经凝成了暗痂。特务头子沈醉拿着记录本,轻声诱导他:“只要承认陈长官知情,马上送你去美国治枪伤。”王凤起冷笑一声,声音嘶哑地说:“你们怎么不去问问腾冲前线的弟兄,陈长官的胃病是不是装出来的?”特务们连续审讯了七天七夜,得到的回答始终只有一句:“这事和陈长官没关系。”
蒋介石的紫檀木办公桌上,摆着两份文件。左边是戴笠呈报的“兵谏”计划书复印件,页眉上写着“诛杀何应钦、徐永昌”;右边是陈诚亲笔写的《滇西反攻方略》,字迹因为陈诚胃痛发作,有些扭曲。侍从室第二处主任陈布雷小声提醒蒋介石:“辞修吐血住院的照片,被美国记者拍到了。”蒋介石听后,突然抓起青瓷茶盏,摔得粉碎。他想起三天前,何应钦在军政部会议上阴阳怪气地说:“三昌将军又要去缅甸创造第四昌了?”
1943年11月17日,重庆中央医院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政治斗争的火药味。陈诚半躺在病床上,看着卫立煌带来的缅甸柚木雕,这是远征军将士托新长官转交给他的礼物。“俊如兄此去,一定要注意霍揆彰和宋希濂之间的矛盾。”陈诚说着,又咳出血丝。卫立煌摆弄着美式M1钢盔,苦笑着说:“辞修,你知道吗?你这病房外有六拨人在盯着呢!”



在曾家岩官邸的密室里,蒋介石用红铅笔划掉了何应钦提交的《严惩肇事军官议案》。“达令,把这些交给陈小姐保管。”他把王凤起等人的自白书锁进保险柜,里面还放着1936年西安事变的原始档案。第二天,国防最高委员会召开会议,军政部长何应钦突然改变态度,说:“陈辞修虽然管理部下不够严格,但滇西整军效果显著,不适合临阵换将。”大家都很惊讶,这时,陈诚穿着病号服出现在门口,他脸色苍白,却把腰杆挺得笔直。
野人山的雨季来得很突然。卫立煌在怒江前线签发总攻令时,重庆歌乐山白公馆的地牢里,审讯还在进行。军统司法科长李希成把伪造的“陈诚手谕”推到王凤起面前,说:“签了它,明天就能回楚雄带兵。”王凤起戴着铁链,放声大笑:“你们这些坏蛋,等陈长官打下松山……”话还没说完,注射器的针头就扎进了他的脖子。三天后,《中央日报》角落里登出一条简讯:“前卫戍司令部王凤起等六人,因盗卖军火被处决。”



1944年5月,滇西反攻成功,腾冲被收复的捷报传来时,陈诚正在汉中整训第一战区的残部。他特意让副官买来重庆版报纸,头版是卫立煌接受美军授勋的照片,内页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刊登着何应钦调任陆军总司令的任免令。杜聿明带着驻印军会师芒友的捷报赶来时,看到陈诚正盯着地图上“松山”的位置发呆。松山埋葬着八千远征军将士,其中有27个“青年将校团”成员。
1946年,南京国防部成立典礼上,陈诚取代何应钦,出任参谋总长。在休息室里,他碰到了刚出狱的梅含章。梅含章向昔日的长官敬礼,陈诚抬手还礼,露出手腕上的住院手环,不锈钢牌上“1943.11.7”的字样还能看清。礼堂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陈诚仿佛又看到了楚雄司令部那幅被红蓝铅笔划满的缅北地图,在历史的风雨中,慢慢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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