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量饮酒到底损不损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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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认为饮酒过量才有害身体健康，然而近些年有研究指出滴酒有害（；）。即便如此，适量饮酒仍然是大多数人在生活中的选择。那么，为什么很多人——甚至还有不少医生——都认为这反倒对身体有益呢？

这就要说到“法国悖论”了。1990年代初，法国科学家塞尔日·雷诺(Serge Renaud)得出结论：尽管法国人喜欢吃牛肉和奶酪等高脂肪食物，但他们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却很低，因为他们坚持健康的地中海饮食，并且饮用“适量”红酒。科学家推测红酒中的抗氧化剂可起到降低胆固醇的作用。后续研究似乎证实了此种相关性，从而强化了公众对红酒益处的信念。

但回顾过去十年，新的科学研究发现和公共卫生专家的警示使传统观点站不住脚，新观点强调，任何程度的饮酒都不能被视作安全，更遑论有益了：酒精早已被专家认定为致癌物质。

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教授蒂莫西·纳伊米(Timothy Naimi)表示，由于太多人都或多或少喜欢饮酒，因此这方面的“科学标准宽松很多”，我们都喜欢那些表明“性生活让我们活得更久”、“咖啡对人体有益”或者“巧克力是健康食品”的研究。

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人就是难以抗拒关于它美妙之处的描述，即便那种美好并非事实。正如科学已明确证实过量饮酒很糟糕，各种新证据也表明适度饮酒亦不妙，可大家依然心存侥幸：它有多不妙？或者说，它有多糟糕？另外，这个“适度”具体是多少度？

“适度”是多少度？

你把握不住

医生和酒精研究者普遍认为，大众误解了适度饮酒的含义。

用纳伊米的话说：“我们谁都不愿认定自己为过量饮酒者，是没有节制的人。显然，饮酒者基本都觉得自己适度饮酒。”

“每晚小酌一杯”，算是个适度的生活习惯吗？显然，医学界对饮酒量的划定不会如此生活化。

这里有个“标准杯”(standard drink)的概念：当杯中饮料的酒精含量达到特定水平时，它就算一个标准杯；通常来说，一个标准杯含10克纯酒精——相当于一小杯(100毫升)酒精含量为13%的红酒、一罐(375毫升)酒精含量为3.5%的啤酒或一杯(30毫升)酒精含量为40%的威士忌。

因此，葡萄酒爱好者会认为自己每晚只喝一杯，但从医学角度看，他可能消耗了两杯甚至三杯。

医生一般认为，每周饮酒量超过15个标准杯的男性和超过8杯的女性，属于重度饮酒者。那反过来说，如果你的每周饮酒量低于该阈值，似乎就能算适度饮酒者了。

现代人深知过量饮酒会损害肝脏、引发长期健康问题并导致酒精依赖。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美国禁酒运动试图消除这些危害，并曾短暂地通过宪法修正案禁酒。

但禁酒令的失败告诉所有人，饮酒文化已深深植根于人类社会。一些通俗历史学家喜欢说，酒精 (以及咖啡因) 帮助定义了人类文明。甚至能从生物演化的角度来为酒辩护：许多动物都摄入酒精。或许，你能找到富含乙醇的发酵水果这一事实意味着你擅长找水果，而这种擅长是生存优势，也可以解释为何现代人祖先与酒精之间有根深蒂固的交联。

劝阻人少喝酒的最大障碍之一来自社交。例如，当你与爱人共度美好时光，需不需小酌？当你与大家欢庆自己的主队勇夺联赛冠军，要不要整点？鉴于社交饮酒文化难以改变，我们长期以来的重点都是减少习惯性、过度地饮酒。

相关成果当然是有的。拿美国举例：近些年美国人总体报告的饮酒量较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更少。现在估计有10%的12岁及以上美国人患酒精使用障碍，此比例在过去十年间都相当稳定。甚至有证据显示，年轻美国人的饮酒量低于X世代 (出生于1965年至1980年间) 和千禧一代 (出生于1981年至1996年间) 。

但与此同时，酒精相关的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在2012年到2022年这十年间增加了70%。医学上对酒精相关死亡 (alcohol-related death) 的定义仅限于肝病、中毒和事故；但若放宽标准，会有更多死亡事件难与酒精脱开干系，例如酗酒者罹患癌症的情况。美国疾控中心于2024年作出估计：仅美国，每年因过量饮酒导致的死亡人数为17.8万人。

酗酒率稳定，酒精相关死亡率却不断上升——怎样解释这一看似矛盾的趋势呢？原因或许有二。一方面，美国的酒精使用障碍病例未被充分诊断。另一方面，看似未酗酒的“重度”饮酒者切实受到了饮酒对健康的负面影响。

还有一个问题长期困扰着医生，那就是所谓的狂饮(binge drinking)，通常定义为在两小时或更短时间内饮酒四杯(女性)或五杯(男性)。酗酒者未必狂饮者，狂饮者可能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怎么喝酒。但即便是非常有限的几次狂饮也会造成严重损害；直接的风险是饮酒者因事故或酒精中毒而死亡，但多次狂饮会增加长期后果的风险。

任何程度的饮酒

对人体健康都不安全？

如果你是个每天饮酒超过两杯的成年男性或超过一杯的女性，那么几乎所有专业人士都会认同：你该尝试减少饮酒量以降低健康风险。但要低于该水平，观点就出现分歧了。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争议最大的话题是“轻度饮酒” (light drinking) 是否真的有害健康。

在“红酒有益心脏”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长达20多载后，越来越多的公共卫生组织和研究人员开始强烈驳斥此理论。

而在2017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刊载的文章更是给出重磅结论：即使适量饮酒，也可能增加饮酒者罹患癌症的风险。（参见：）

文章作者调查发现，几十年前的医学文献已经证实饮酒与乳腺癌之间存在联系，但只有1/3的美国人知道这点。美国临床肿瘤学会希望通过该报告提高公众对酒精致癌物的认知，并倡导采取具体的政策，试图减少过度饮酒。

另一项同样发表于2017年的荟萃分析回顾了过往的许多研究——它们声称适量饮酒对心血管有积极作用。而新的分析发现，早期结果看似支持前文提到的法国悖论，但其中可能存有统计错误和其他抵消性因素。例如，适量饮酒者往往更行为节制、更积极活跃、整体健康状况更好，这些因素本身就利于个体获得更理想的健康结果，因此我们无法确定是适度饮酒有帮助。

此外，在各种关于饮酒和健康结果的观察性研究中，一些被归为不饮酒者人士的参与者可能曾经习惯饮酒，并在多年后仍受饮酒史影响，这或许能解释为何一些适度饮酒者比不饮酒者和重度饮酒者寿命更长。

而近些年的调查采用了更严格的统计随机化方法，并总结称：任何程度的饮酒都与心血管风险增加有关；多饮一杯，风险增加一些。

2022年，世界卫生组织采取了更强硬的立场，依据现有证据指出：“任何程度的饮酒对人体健康都是不安全的。”为美国政府的饮食指南提供建议的科学家委员会也认为，指南应将男性的最大推荐饮酒量从每天两杯减少到一杯。当然，他们的意见尚未被采纳。

另一方面，过去十年间发表的研究中仍有一部分在承认饮酒导致癌症风险的同时，继续声称适度饮酒有益心血管健康，并可能降低糖尿病风险。还有些研究表明，坚持某些模式可能有益，例如采用“少饮多次”的分散式饮酒习惯，并尽可能在用餐时饮酒。鉴于研究证据的矛盾性，可以理解大众的困惑。

关于饮酒-健康的研究实际上很难做。调查者主要依靠观察数据，而非随机对照实验，而随机对照实验可能受各种混杂因素影响。在理想世界里，你可以控制两组很近似的参与者是否饮酒然后对比差异，但这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实践。

酒精行业在塑造

消费者对酒的观念

卖酒的是什么态度或立场？

酒精行业大肆宣扬诸如“有节制地饮酒”(drink responsibly)这种饮酒理念，不断强化人们心中“适度饮酒并不赖”的观念。

美国的酒行业还游说立法者阻止任何对其新增限制、要求或税收的企图。例如，一个旨在针对适度饮酒问题发起随机研究的项目于2018年被叫停，该项目原定由哈佛大学的医学教授肯尼斯·穆卡马尔 (Kenneth Mukamal) 负责，但酒业从中阻挠。

许多研究者都承认，从科学层面证实酒精的积极或消极影响是难事，但酒精就是一种致癌物，这是共识，无需随机对照试验去证明。

如果你不想完全戒酒又想饮得健康，那就尽可能节制地饮酒吧。比如限制自己每周最多选择饮两次，每次最多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