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学子】第3509期
12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陈屹视线】导语
少君,华文网络文学的开山鼻祖,
一位北大声学物理专业出身的美国经济学博士;
一位选择40岁退休后游走过近100个国家、近1000座城市;
少君以生花妙笔,将每座城市的景致、情感,以及那些或许被历史遗忘的篇章一一描绘。他的作品不仅是一场视觉盛宴,更是一段穿越时空的情感旅程。
【留美学子】特别以《行走如歌》为题,定期刊载少君的城市观感与印记,这一系列随笔作品已近百万字,记录了他行走世界的深刻体悟与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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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腾冲》
作者 少君(美国)
飞云南前,还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说一部名为《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电视剧正在中国热播,内容是关于抗日战争时期滇缅抗战的故事,其真实的发生地和外景地就是当年的滇缅公路沿线,其重镇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腾冲。
云南由于它特殊的地缘关系,成为抗日战争时期的一个重要战场。由于它地处西南边陲,向东,可以通过越南进入北部湾,通往太平洋。向西,可以利用缅甸、泰国、印度,借助孟加拉湾到印度洋。于是,六十年前,从红土高原延伸出了这样一条抗战生命线,它构筑了云贵高原新的脊梁。
中国军民如何前仆后继地浴血奋战,消灭日寇保卫抗战生命线的真实历史故事,便成为了《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整个故事背景和立意所在。该故事发生在滕冲,拍摄也在滕冲。所以,当我说我要去云南腾冲时,北京的朋友觉得我也太会赶时髦了,竟然像许多八零后的小青年粉丝,追风追到了电视剧故事的发生地。这让我真是有口难辩,是巧合?还是缘分?我无法回答。
直到第二天一早乘上从昆明开往滇西的车,我才知道“我的团”中文友众多,而且是来自四面八方: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邓友梅夫妇、云南省鹏立爱心文化工作室理事长陈志鹏、云南名作家张昆华、张承源、彭鸽子、郑千山、台湾中国妇女写作协会理事长陈若曦、新加坡华文文艺协会里理事尤今夫妇、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会长吴玲瑶、香港中华文化总会理事长张诗剑夫妇、香港世界华文文学联合会秘书长林耕、文莱华文作家协会会长孙德安、印尼华文作家协会会长袁霓、旅美作家卢新华、简宛夫妇、杨芳芷、美国《中外论坛》杂志总编辑王性初,美国《彼岸》杂志副总编辑王威、美国拉斯维加斯华文作家协会会长尹浩镠夫妇、洛杉矶圣谷华文作家协会会长黄怡、欧洲华文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麦胜梅、欧洲华文作家协会理事丘彦明、旅德作家谭绿屏、加拿大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林楠、澳大利亚维州华文作家协会会长黄玉液、新西兰作家林爽、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理事李忆莙、马来西亚作家叶欢玲……甚至还有众多的记者、工作人员,还有警察傅警官、军官简中校……
这样一支庞大的团队,虽然号称是以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邓友梅为团长的“四海作家采风团”,而实际操办的则是大家在云南的老朋友陈志鹏。陈志鹏早年曾任职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对滇西有深厚的感情,多次邀请海外作家到滇西做客采风,为云南的对外宣传工作鞠躬尽瘁,费心费力,可谓是劳苦功高。
这次滇西之旅在我收到的原行程表上是:昆明--保山—施甸—芒市—腾冲—凉河—盈江—陇川—瑞丽—畹町—芒市--楚雄—禄丰—曲靖—昆明,后来改为第一站去离德宏最近的腾冲,我想和组织者陈志鹏在德宏工作过近三十年不能不说没有关系。
老陈嘴里的德宏永远是一块美丽而神秘的宝地,按他当年做德宏州宣传部长的口吻:德宏不但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还有湛蓝碧透的瑞丽江、大盈江;白云翠竹掩映的村;堪称奇观的虎跳石落水洞;千姿百态的三仙洞;独木成林的榕树之王;金碧辉煌的寺院塔林……确实,从地理位置上看,德宏位于云南最西部,东与保山相邻, 西南和西北与缅甸接壤,国境线长达五百公里,境内有九条公路与缅甸北部城镇相通。
境内五个主要少数民族:傣族、景颇族、傈僳族、阿昌族、德昂族,都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德宏”是傣语的音译,“德”为下面,“宏”为怒江,意思是:“怒江下游的地方”。
公元前424年左右,傣族先民在今瑞丽江河谷建立勐果占壁王国,建雷允城。约公元前四世纪,中印贸易开通,德宏即为西南丝路的必经之地。
公元前122年,张骞出使西域探寻到的“滇越乘象国”,即指今德宏和缅甸的部分地区。
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开西南夷,德宏为益州郡哀牢地。
1287年,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随元军南下,途经德宏地区,他在游记中详细记载了德宏见闻。
但真正让德宏名扬中外的是1874年发生的“马嘉里事件”和1911年盈江土司刀安仁领导的“腾越起义”。
1938年后的抗日烽火中,滇缅公路成为抗战期间中国与国际陆路联系的唯一交通要道。我曾经读到过一篇歌颂德宏的散文,不知道是不是陈团副的手笔,但确实文采飞扬,爱之颇深:
神秘的德宏,一座一座大山架起的德宏,拥有着坚硬骨质和神韵的德宏,遥远得背离了经纬,遥远得使西坠的彩云如歌如泣。这样的高度,歌喉越不过,历史越不过,时光越不过。它像山那么的高昂、险峻,又如水一样清澈、恣意……由于有了大山的高昂,德宏人的心胸才有了开阔的视野和豪爽;有了大江的滋润,德宏人的目光才如此清新畅亮……
从昆明开往腾冲七百多公里的路几乎都是在山间行走,两旁的风景很美,但由于汽车的颠簸,一直都是在半睡半醒间领略着断断续续的风景:
第一次醒来,看见山上的耕地呈一条条的带状分布在整个山上,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一眼望不到两端,颇有彩云之南的意境。
第二次醒来,山已变成了棱角分明的岩石,因为挤压而形成的皱摺非常明显,显得巍峨峻朗。
第三次醒来,发现车已被树的海洋所包围,因为是日照充分的缘故,树都长得特别笔直,高耸入云,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路上的过客,让人忍不住想伸展四肢,来个深呼吸……
在大理吃完午餐,过保山后我们开始翻越高黎贡山,这山被称之为腾冲的脊梁,腾冲人亦视它为母亲山。高黎贡山属于横断山脉,山体狭长,山势雄伟,地形切割剧烈,由南北纵向的岭谷相间排列而成,相对高差达二千八百多米,最高峰握那山海拔3916米。
特殊的地理环境使这里免遭第四纪冰川的侵袭,许多古热带植物得以保存下来。从怒江河谷到山顶,植被呈现出明显的垂直景观,据说当河谷里木棉花盛开的时候,山顶仍然白雪皑皑。
高黎贡山巨大的山体挡住了西北寒流的侵袭,又留住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使地处低纬度高海拔的腾冲,形成了典型的亚热带气候。
腾冲与缅甸毗邻,历史上曾是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西汉时,腾冲属于乘象国“滇越”,《史记·大宛列传》和《史记·西南夷列传》均有记载。而腾冲一名则始于隋唐,宋朝大理国正式设立腾冲府,沿袭南诏建制。至太中国高相国专权时期,将永昌节度所辖地域分为两片,在怒江以东设立永昌府,在怒江以西设立腾冲府,由其子孙分别治理。
明朝时,腾冲军民指挥使权力司管到西双版纳、老挝。《明史·地理志》曰:“腾越州,元腾冲府,洪武十五 年三月属布政司,寻废。永乐元年九月置腾冲守御千户所,……正统十年三月升为腾冲军民指挥使司,嘉靖三年十月置腾越州,……十年十二月罢司(军民指挥使司)为腾冲卫。”清朝时设腾越卫、腾越州、腾越厅。领七土司,即南 甸、干崖、盏达、陇川、勐卯、户撒、腊撒。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历代都派重兵驻守。
让我好奇的是,明代职业游客徐霞客(公元1587年-1641年)居然连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到过,还花了大量篇幅在他的游记里详细描写了腾冲,称其为“极地边城”。从他所著的《滇游日记》中《永昌志略》和《近腾诸彝说略》中看,他不但考察了打鹰山、硫磺塘 等火山、地热存活区,并对火山喷发后的遗迹遗物及热泉的“沸腾滚涌”之状作了翔实、逼真的描写,还先后探淳了云峰山、滇滩关、姊妹湖、明光、罗古城、大洞矿区及绮罗村等山水村关。他甚至勇探“仙人洞”,并冒险“猎奇”,于刀切斧劈的悬壁之上取下“木胆”数个,如获至宝地纳入行囊。在腾冲城内,他对这里五光十色的宝石和玲珑剔透的玉雕赞赏不已,并十分珍惜地把此间友人所赠一绿一白两块玉石雕成一个杯子,两个印池以存念……
腾冲与缅甸接壤,境内森林密布,到处青山绿水,从神秘雄奇的高黎贡山到怒江天险,自北向南逶迤而下,以独特而丰富的生物资源,被世界野生生物学会列为具有重要要际意义的A级保护区。在这个被誉为 “天然植物园”和“物种基因库”的地方,有拨地参天的大树杜鹃之王、秃杉之王、银杏之王;有云南山茶的始祖,最大的秃杉林,很多稀世的珍禽异兽……高黎贡山连绵起伏,巍峨壮美,虽然一路盘山公路修得很好,但车子爬到山顶时,往下看这陡峭的山峰,地势之险峻仍让人叹为观止。
就这样,直到夜暮降临的时候,我们才最终踏上了腾冲的土地,坐一天车的辛苦,早已被兴奋冲散没了踪影……一进入腾冲县城,立刻就让人刮目相看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座边陲小城:一切都井井有条,街道一尘不染,一座座景致的小楼,一片片如诗的绿地花池,让人赏心悦目。最让人惊讶的是我们直接前住的饭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绝对是标准的北京四合院,条件好到无法相信是在一个边陲小镇……饭菜在饥肠响如鼓中端了上来,丰盛无比……我举着相机连照了一阵还是觉得不过瘾,连忙叫服务小姐逐菜说明讲解……“这是出水芙蓉饵丝,是用包着肉的小蛋卷、烤肉和腾冲饵丝一起煮的,汤十分鲜美。这是酸腌菜,用晒干的青菜切段,撒上盐,拌以辣椒、花椒、生姜、八角、小茴香和些许料酒,放入陶罐腌制一个月。有一股特别的甜味,十分开胃。……”
长期以来,腾冲在与外界交往中,中原文化、南诏文化、抗战文化、异域文化、边地少数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具有多元文化特点的“腾越文化”,食品也浸染了这种多元文化的特点和长处。比如饵丝、饵块在云南本属非常普及的大众化米制食品,但腾冲却将它们打造成一种精品。尤其是久负盛名的“大救驾”—腾冲炒饵块,更是以其色、香、味、形四美并具的独有品质,倾倒了天下吃客。
明未清初,天下大乱,明崇侦皇帝吊死景山上,桂王朱由榔即位,称南明永历皇帝,组成小朝延,偏安一隅。时吴三桂率清军由北而南长驱直入。永历帝且战且退,西循云南,出走永昌,再奔腾越,然后入缅。永历帝过腾冲时,虽是落难皇帝,腾人亦以礼相待,烹炒上好的饵快供他进膳。这位落难皇帝本是深宫弱质,又经数月长途奔波,历尽艰辛,今得进食此物,如食山珍海味,觉元气渐复,遂言“真乃大救驾也!”从此,“大救驾”便成了腾冲炒饵块的“封号”,乃至腾冲饵丝、饵块的代名词。
已有五百多年历史的腾冲饵丝、饵快,工艺十分考究,其突出特点是柔软而有“筋骨”,久煮不糊,稍烫可食,口感细糯吃法多样,可炒、可烤、可煮。其中“大救驾”即是先将卷轴饵块薄片切成三角形或棱形小片,配以鲜肉片、火腿片、鸡蛋、香蕈、胡萝卜、西红柿、豌豆尖等辅料及各种香辣作料,在辣锅中爆炒而成,其色五彩斑斓,其味满口流香,滑嫩不腻,令人食而不知餍足。若将饵块切成饼状在炭火上烤黄,然后拌入加了草果、八角、芝麻油、辣椒油等作料的稀豆粉浆里,则叫稀豆粉粑粑。若将鲜肉、鲜汤、鲜菜、鲜饵丝在小锅上一滚,又叫小锅饵丝。
腾冲的风味饮食品种繁多,大都赋予了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据考古证明,早在距今四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后期,腾冲就有人灯本息。先民们由从事原始农耕、渔猎和采集等生产活动到学会种植粳稻,饲养 猪、狗、羊、牛等牲畜,制作陶器,从茹毛饮血到学会燔黍捭豚、逐步改变了原始的生活状况,步入文明的时代。
腾冲开发较早,秦汉时期就被称为“西南丝绸”上 的“大聚落”、“大都会”,历史上有“昔日繁华百宝街,雄商大贾携货来”的昌盛景象,明末清初,许多腾冲人到海外经商谋生从事进出口贸易,商贸的发展为饮食行业的昌盛提供了有利条件,许多供应饮食物资或与之有关的店铺、摊点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异国的“雄商”,腾冲的“大贾”、华侨从国外带来的四海风物,各国土产,为腾冲饮食引进了异域风味的菜肴果 蔬及饮食风俗。
腾冲风味饮食的形成还有两个的历史因素,元、明、清时期,中原汉族不断移居腾冲,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带来了中原文化,当然也包括饮食文化。他们落籍腾冲,与当地少数民族水乳交融,在腾冲繁衍生息,形成了祖籍为南京、四川、湖南、河南等地的族系。《腾越厅志》载:“腾居天末,地广土肥……十八省之人云集 ”。
外来的移民不断增加并与土否族融合,居民构成和民族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味道上看,腾冲风味饮食包括了南辣北咸,东甜西酸的特点,口味多种多样,关于腾冲的饮食,不但徐霞客曾在其游记中提到,清朝诗人黄炳坚更曾写下一首《食饵块》:“得之聊复佳,差足资诗课。湖湘廿载游,兹名已先播,饱啖更何求,息心暂高卧” 这些都给腾冲风味饮食披上历史文化的外衣,使其具有丰富的文化意象。
服务小姐说我们饭桌上的那个土锅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它不同于你们北方的普通火锅,你们的火锅是用金属做的,而我们腾冲的土锅子则以当地的一种陶土烤制。吃时先用鸡和鲜排骨熬成骨汤,底菜以青菜为主,配以芋头、山药、白萝、胡萝、油炸臭豆腐、黄笋、黄条、酥肉、泡皮等十几种植物原料和动物原料,按一定的程序放置,微火炖熟,原汁原味,营养全面……这个炒棕苞也是我们腾冲的筵席菜,讲究刀法,工于火候,选料严谨,注重色、香、味形。
棕苞白豆腐汤称为假鱼汤,因其味可以与鱼酸汤的鲜味媲美。春节期间,腾冲筵席上大都少不了一道这样的汤……”我连忙尝了一口,鲜中带苦,味酸微辣,余味无穷。
鱼端上来时,邓副主席说要喝些白酒,否则觉得对不起这些好菜。我们这一桌人多是女士,平时不喝酒的我只好奉陪……腾冲的鱼以江鱼最出名,龙江癞鼻鱼、槟榔江上树鱼、大盈江的小花、明光河的白鱼……都是鱼类中的珍品。鱼的食法最地道的当推江水煮活鱼,舀两瓢江水,掐一把江边的野菜,放大酸大笋、芫荽、香辣柳、胡辣子,味美无比。而棕苞煮江鱼,是名菜配名鱼,名声最响、味道更佳,除此,葱姜烩鲫鱼、白萝卜丝煮泡桐鱼、水香菜煮罗非鱼、火炖小花鱼、酥小鱼、酥小虾都颇具有腾冲风味。
有一道菜很象罗卜但嚼起来却很硬,问小姐两次都没有听明白,直到前来敬酒的女副县长解释,才知道这是腾冲的名菜鸡枞。鸡枞是一种长在山上的菌类,大者粗如茶杯,其菌杆最长可达2尺,多生长在白蚂蚁发起来的土堆上。鸡枞鲜吃以炒和煮为主,亦可制成干鸡枞、腌鸡枞和油鸡枞,据说营养丰富,兹阴补阳,活血化淤。
还有一道菜叫“油炸牛撒撇”。据说这“撒撇”的制作方法很讲究,最看重的就是“料”的搭配。我旁边的一位女士是腾冲文联的干部,她说这道菜最好找到刚宰杀的牛,取其大肠和小肠结合部的一小段,将之洗净适当烘干,即可发现其中有粉状的物质,加入适量的清水,用备好的纱布经过多次的过滤,再经过高温加热就得到所谓的“撒撇水”。同时,将备好的“精瘦牛肉”加工为肉沫待用。再将从牛身上取下的“联贴”(胰腺)片成适量大小的薄片,将之在火上烘干到出香味。
此时,在肉沫里加入片成小段的韭菜、香辣柳、老缅芫荽、小米辣、金盖、联贴拌 匀,并和做好的“撒撇水”混合好等“撒撇水”和别的配料的味有机的融合在一起十分钟,将韭菜、香辣柳、老缅芫荽、小米辣、金盖从“撒撇水”中拿出备用。在锅里放入适量香油,油温一定要高。将韭菜、香辣柳、老缅芫荽、小米辣、金盖,放入锅内炸到七成熟时取出备用。再在锅里放入少量的猪油,等油沸时再放发好的米线,将油和米线拌匀,立即取锅,将原来炸过韭菜、香辣柳、老缅芫荽、小米辣、金盖的香油取出加温至看到油烟,此时,将“撒撇水”放入锅内,此时,你将会听到清脆的“撒撇水”入锅声。等沸时将韭菜、香辣柳、老缅芫荽、小米辣、金盖、联贴放入锅中二分种使所有的配料味道融合在一起,再把米线放入沸料中加入适量的盐、味精,芝麻轻拌一下用锅盖大火焖一分钟,再将火调到最小,让它慢慢的焖上一会,等一种特殊的香味从锅盖的缝隙中让你的“哈拉子”要流下来时,这道菜就大功告成了。
此菜最大的风格就是味道油而不腻、怪而不厌、辣不伤胃。对一盘类似西班牙烤肉的菜,我提出了疑问。小姐说这是腾冲的大薄片,是用特制的猪头肉片切成薄如蝉翼的大片,具有咸、酸、辣、麻、香多种滋味。我试吃了几片,果然肉感脆嫩,嚼时有劲,回味无穷。
“这是用猪头、猪脚、猪肚、猪肠子等烹制而成的烧腊,皮酥肉肥,鲜香浓郁,以之蘸饵块粑粑味道极佳。这是焐猪肉、赶马肉、火炕干巴、干肠子、豆腐汤……”随着小姐的介绍,我们大口地喝大口地嚼,感觉到腾冲风味的菜,主要以酸、辣、苦、咸、甜、香各种滋味混合,但以酸辣为主,用得最多的佐料是酸大笋、干腌菜、腊腌菜、水腌菜、糊辣子、糟辣子、小米辣等调料,都是由独具特色的腾冲特产烹制而成。特别是各种时鲜小菜,都是以酸味见长,如洋酸茄拌青辣子,绮罗腊腌菜、洞坪水豆豉、和顺干腌菜、荷花的水腌菜……腾冲独特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自然资源,为腾冲风味饮食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形成了具有其历史文化内涵,从中可以透视出腾冲社会历史发展的轨迹。
晚饭后,一行人又去了洗脚房,洗去一天的疲劳。回到旅馆已过半夜,房间虽然很舒适,还没容我享受一下,就被隔壁房间的陈副团长叫去聊天,一聊聊到将近凌晨四点,这时候美国的时差已经让我无法入睡,只好上网搜索腾冲的资讯……
在百度中打入“腾冲名人”一词搜索,竟然发现很多熟悉的名字:
艾思奇(1910-1966),腾冲人。早年留学日本,1935年参加中国共产党。曾任上海《读书杂志》编辑。1937年到延安,历任抗日军政大学主任教员、中央研究院文化思想研究室主任、中共中央文委秘书长、《解放日报》副总编辑。解放后,任中共中央高级党校哲学教研室主任、副校长,著有《大众哲学》、《哲学与生活》、《艾思奇文集》等。
李根源(1879-1965),腾冲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中秀才,二十九年(1903)入昆明高等学堂。次年留学日本,学习陆军军事,先后毕业于振武学堂与士官学校。1905加入同盟会,1909回国,任云南讲武堂监督兼步兵科教官,旋升总办。武昌起义后,与蔡锷等发动新军响应,成立大汉军政府,任军政总长兼参议院院长,继任云南陆军第二师师长兼国民军总统。解放后,历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全国政协委员等职。
李弥(1902-1973),字炳仁,籍贯腾冲,生于盈江。1926年黄埔第四期毕业。1936年任江西瑞昌县长,1939年参加昆仑关战役。1940年,升第八军荣誉第一师师长。1944年加入中国远征军,打响松山战役,因功升任第八军军长。1948年任十三兵团司令官。淮海战役中第十三兵团全军覆没,李弥化装潜逃。1950年李弥率重编第八军部撤往缅甸、老挝、泰国交界地,任云南省政府主席兼云南绥靖公署主任,继续与共军对抗。1954年撤往台湾。1973年3月10日病逝于台北。
张问德(1881-1956),字崇仁,腾冲人。1942年夏,日军铁蹄近腾,城中军政官吏闻风丧胆,弃城而逃,时张问德已年过花甲,临危受命出任“县已不县”的腾冲县长。1943年8月,日军侵腾行政班本部长田岛致函张问德,企图诱降。张问德怒火中烧,写下了当世名檄《答田岛书》,痛斥日寇战争罪行并表达腾冲人民抗战决心。被陈诚誉为“人杰楷模”,被蒋介石誉为“富有正气的读书人”。
张文光(1882-1914),字少三,腾冲人。少有大志,仗义疏财,1906年加入同盟会,变卖家产进行革命。1911年阴历九月初六与刀安仁等起义,建立滇西军督府,被推为第一都督,后任省协都督兼大理提督。1914年被人刺杀于热海温泉。
这些在中国近代史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想到居然都是腾冲人,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么多的热血名流都来自腾冲,可见腾冲人的血液里从来就不缺这个“冲”字,这真是这块热土所铸造出的最奇绝的标志。
无论是作为一个极边商城还是一个休养生息的桃源国,抑或是作为养育了众多文化名流的边城,腾冲人靠着这股冲劲在为自己的潜在力量在世间冲锋陷阵。高黎贡山的雾海悬崖阻挡不了腾冲人的脚步,他们翻山越岭凭着早已灌得饱满的热血去探寻外面的世界,这一去就冲出了张文光、李根源、艾思奇等一大批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优秀人物。同样的,那些冒着热带森林重重的密障,经历千辛万苦奔赴海外的腾冲人,在异乡流血流汗的汉子们用故土热海滋润的粗壮体魄撑起了一片自己的天空。
我发现,腾冲人的出名和成器都不是在腾冲而是在那给予想象、希望、冒险以及诱惑的远方。那些通向远方的长长的道路,通常又总是牵引着创造一种新人生乃至一种新文明的热 情。
而让人感到惊叹的是,从腾冲本土走出的人最终的回忆都在故乡的一草一木之上,这样的怀乡情结再一次印证了腾冲这片充盈温情的土地其强大的魅力……阅读了很久,感触很深……因为实在无法入睡,天刚蒙蒙亮,我就步出宾馆,敲醒正在门口等客但已经睡着了的出租车司机,说: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必须在七点半以前回到宾馆,哪里可以去逛逛?司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现在这么早,哪儿有开门的地方啊?连小姐们这个时候都下班了……我说:那就去湿地吧,那里总不会关门吧?
司机不解地望着我这个怪人,但这单活绝对是个好活,来回都有人付钱,何乐而不为呢。
说起腾冲的湿地,昨晚洗脚时,我曾笑着对一位陪我们的当地诗人说:“为什么叫北海湿地?好像很暧昧的名字?”诗人笑道:“确实很暧昧,因为在男性诗人的眼中,湿地是“雌性”的意思。在女性诗人的眼中,湿地是“温床”的代名词,在我们当地的语言中,湿地是以一种母性形象出现。”
人们把湿地称为“生命的摇篮”、“地球之肾”和“鸟类的乐园”。有资料说,“湿地与森林、海洋并称为全球三大生态系统。湿地不仅具有保持水源、净化水 质、蓄洪防旱、调节气候和保护海岸等巨大的生态功能,也是生物多样性的富集地区,是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生态系统,保护了许多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种。
有科学家认为,湿地所具有的景观和文化价值,对世界文明的延续和发展非常重要,健康的湿地生态系统,是生态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实现经济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
这于我来说,似乎太专业了一些,但她的那种包容和温润,是否就是一种母性的体现呢?
据说,北海湿地是云南最大的火山堰塞湖,也是云南省惟一的国家湿地保护区。
在渐渐亮起的朝晖下,我们终于来到了湿地,只见明净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大片的稻田和草地一直蔓延到山脚下,让人感觉来到了江南的水乡。陪我一同下车的司机说,这片湿地是由青海和北海两个毗邻的天然湖泊组成,是大盈江的源头活水。
这大片的草地其实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由各种水草的根须经过千万年的生死串结而成的,厚度大约在1米, 被称为“草排”或“海排”。司机好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带我走了一小段路,竟然找到一艘小船,他说他有许多亲友在这里工作,这船我们可以免费“偷用”……此时真是太静了,鸟不鸣,云不走,仿佛时光在沉滞,只有我们的小船在移动。
试探着踏上一块貌不惊人的草排,惊呼中只觉得草排在晃动,人在往下陷,湖水从周围涌过来,从草丛中冒上来,不一会儿,站立之处便下落为坑,积水为潭了。突然一腿下沉,与草底的湖水“肌肤相亲”。
司机说,原来的湿地有现在的两个大,后来被填海种地毁掉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是草海最美的季节,到处开满了紫色的鸢尾花,还有很多鸟……湿地初看以为是沼泽地,其实大不一样,最不同的就是湿地当中的水草是整片地浮在水面上的。比如在北海的水草,成片成片的,人走到上面像踩泥潭和沼泽一样的感觉,可水草下面水深却有十几米,所以不知底细的人还当水很浅,以为草是长在水底的。
当地人经常把分开的一小片草地当船来划,捕鱼虾。此时,清晨的阳光露出了她金黄的笑脸,暖暖的,草排上升腾起氤氲的雾气……
从两千四百年以前的《史记》中我们知道,那时就有长江中游的商人不远千里来这里寻宝,到了明清更有无数的马队驮着丝绸蜀布来这里,他们都是为了换取一种被称为“东方之梦”的石头--财富和权力的象征玉石。虽然这一路要翻越险峻异常的横断山脉,穿过瘟疫蔓延的高黎贡山峡谷,渡过恶浪滔天的怒江,几乎九死一 生,但是玉的魅力强烈的吸引着外面的人。其实,腾冲本地并不出产玉石,玉石的真正出产地在缅甸。
由于腾冲是西南丝绸之路上的要地,自然成为翡翠、玛瑙、玉石的集散地。由于路途遥远,商队只能带走精玉,于是玉石加工业便在此地兴旺起来。据说缅玉比玻璃还硬,是众多玉石品种里最为珍贵的一种,品质较好的称为翡翠。当地有句童谣叫“走走走,走到缅甸抓卢比”,这个童谣就是告诉孩子将来长大要到缅甸做玉石生意挣钱,缅甸的玉石产地就在腾冲的隔壁。
为什么腾冲人要走到缅甸发展呢?这不但与玉有关,也与当地的无头山有关,在腾冲有个民谣:“好个腾越州,十山九无头。”说的就是腾冲的火山群。腾冲因为地处阿尔卑斯—喜玛拉雅地质构造带之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急剧聚敛的结合线 上,地壳运动活跃,地震频繁。当剧烈的地震发生时,山崩水涌,岩溶喷出地表。待地震停止,岩溶冷却,就形成了一座座形状独特的火山,是其他地方很少见的景观。
据说在县城周围10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形如倒扣铁锅的火山。有的火山,300多年前还在喷发,腾冲县城即坐落在来凤山火山流出的熔岩之上。所以,这里有中国最密集的火山群和地热温泉,90多座火山雄峙苍穹,80余处温泉喷珠溅玉,温泉泉眼数以万计。壮观的热海大滚锅、热箭四射的万年哈蟆嘴、令人浮想联翩的醉鸟神泉、怀胎奇井、美女仙池、扯雀魔塘……种种奇观妙景,百态千姿,无穷奥秘。
但火山爆发后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大面积的沼泽,这些由火山岩溶产生的硅藻土,在吸收大量的雨水,泡发起来涨得像海面一样松软,谁也不敢进去,更无法耕作。可由于历代的屯垦戍边,迁来大批人口,就形成了人多耕地少的局面。
加上这里还有大面积的湿地,可以耕种的田地少之又少,于是,当往来于四川和印度之间古老的马帮经过腾冲时,腾冲人的先辈们就加入了这支队伍,他们向西翻越了以毒虫和匪患著名的山林,进入了另一个国度,缅甸北部的猛拱,帕敢地区,他们一到那里就被当地神奇的石头翡翠吸引住了,他们把这些不为人知石头挖出来,变成世界上最美的工艺品,奉献给家乡。所以说,火山和湿地造就了腾冲人的今天……
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北海湿地,一夜未睡,肚子开始叫唤,于是我让司机在路旁找了一家早点铺,要了当地人最爱吃的热豆粉。虽然是清晨,但这里的生意非常火爆。面对我的感叹,司机说腾冲早点最火爆的是叠水河景区旁的寸丽芹豆粉店,每天早上吃早点的车队都排成长龙,人气之旺,十分了得。再者就是位于上西街法院附近的周记百年老店,早晚买热豆粉, 中午买凉豆粉,百年声誉经三代人经营,一天卖到晚,吃客不断。
我们现在吃的这家明记豆粉之所以人多,也是因为好吃。好吃主要的原因在于其丰富的调料和辅料,除了辣椒油、酱油、芫荽、蒜泥等这些普通的调料外,大蒜油、草果油、花椒油,再加上剁碎的小米辣、鸡蛋果和番茄汁,以及本地的特产香笋末,这十多位调料拌在一起,不用品尝,光看看这一碗头青的、红的、黄的、绿的作料就够让人眼馋的。而在其中加入烧肉是明记最大的特色,和豌豆面、鸡蛋经油炸而成的烧肉,拌上光华的豆粉、米线、卷粉,吃起来香而不腻外酥里嫩。此外,鲜嫩的黄瓜丝、豆芽,耐爵糊香的猪皮烧等辅料的加入,味道更美。
讲究吃本来是中原文化的特征,自古以来,腾冲一直被认为是甩在高黎贡山以西、天界之外的极地,与中原几乎完全隔绝。高差两千米的高黎贡山半年被大雪封闭,另外半年则是毒虫肆虐瘟疫横行,按照规律身处这样的环境就会被当地的文化所吞没。
但腾冲恰恰相反,中国传统文化在这里根深叶茂,除了在吃上讲究,例如皮影戏本来也是中原文化特有的一个剧种,以其独特的表演形式,精美的影人雕刻艺术,留传于黄河流域。但这种起源于宋代,兴盛于明清两代的剧种,居然在腾冲也有传人,司机说其中固东甸苴乡的张老阔和李老白戏班,在当地名气很大。
据说腾冲皮影戏有据可查的历史已有一百四十余年,民间艺人在漫漫艺途中创造并积累了丰富多彩的保留剧目,如传统历史剧《三国演义》、《东周列国》、《西游记》等三百多个。
另一个具中原文化特征的东西,是腾冲的宣纸-腾宣。宣纸,顾名思义,当然以安徽宣城出品者为正宗。但就产品的色感、质地、吸水性能等内在品质而言,腾冲宣纸也不失为上好的书画用纸,并受到书画界的推崇。
司机说腾宣始产于清代,因其产地在城西北近郊的观音塘,故曾被称为“观音塘大白纸”。其用材采用高黎贡山一带特有的瑞香树皮,以及高秆白谷稻草、麻、竹等原料制做。他说,1941年底,徐悲鸿从东南亚取道腾冲归国之时,曾特意买了三驮腾宣带回,用之挥毫后,曾称这种纸不仅有正宗宣纸的种种优点,还有一大长处:作画后别人无法偷揭。
还有那在腾越古乐中流传最久的洞经音乐,既保持着庄重典雅的中原古乐韵味,又融入了生动活泼的边地曲种声调,音律庄重、优美动听。我说我曾在丽江看过洞经音乐的表演,难道不一样吗?司机说,从明洪武年间开始,中原政府在云南实行军屯、民屯制度,将数十万南征将士留守云南,之后数十年间,又有大量中原移民进入云南。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极边重镇腾冲,理所当然地成为军屯、民屯的重要目的地,洞经音乐据说在明正统年间就有了,丽江怎么能和腾冲相比?
他说,大规模的人员迁移,把中原各地的音乐文化带到腾冲。腾冲人民间诸多礼仪活动都有洞经参与,也一直是祭拜文昌帝君、关圣人、孔圣人的庙堂音乐,所以历史上洞经会的参与者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功名的文人雅士。
腾冲洞经的演奏乐器以中原民族乐器丝弦、管弦、吹奏、弹拨、打击等相组合,演唱诵颂的主要有文经”和“武经”,曲牌分腔曲与乐曲两类,曲调名称多来源于唐宋词牌、元曲,以及明清时调小令。唱奏结合,庄重肃穆、文雅古朴。代表性曲子有《大舞队》、《锁南枝》、《咒腔》、《大洞 腔》、《京八卦》等……
至此,我开始怀疑司机的教育背景,司机立刻略为尴尬地笑道,说他本来在西南师范大学历史系读书,但因为不喜欢重庆的生活,对毕业后的前途也没有把握,所以就退学回到家乡,准备开家旅行社,目前还在资本积累阶段……
回到宾馆时,众人都已将行李带上旅游车,准备下一个行程——国殇墓园。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国殇墓园并不远,它位于县城西南叠水河畔小团坡下,面积有一万多平方米,是当年为中国远征军二十集团军腾冲收复战阵亡将士而建的纪念陵园。
据说墓园的名字取自诗人屈原的《九歌*国殇》,“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墓园的大门为八字形古式门楼,门额镶有云贵监察史李根源所书“国殇墓园” 四个大字,大门右侧挂有“滇西抗战纪念馆”的牌子。两侧粉墙上,分别绘有表状烈士精神的龙腾、虎跃形象。
我们到国殇墓园时,艳阳高照,在门口照相时还觉得酷热难耐,但一进入园区,因为茂密的大树掩映,加上肃穆的气氛,头顶上松柏森森,脚下碧草萋萋,空气一下子沉郁了下来。
沿着古树掩映的通道前行百米,可见一高台,迎面“碧血千秋”四个大字赫然夺目,为将蒋中正题、李根源书。高台之上便是巍峨古朴的忠烈祠。忠烈祠为重檐歇山式建筑,上檐下悬蒋中正题“河岳英灵”匾额,祠堂正门上悬国民党元老、书法家于右任手书的“忠烈祠”匾额,祠内外立柱悬挂国民党军政要员何应钦、卫立煌、孙科、陈诚、龙云及远征军二十集团军军师将领霍揆章、周福成、阙汉骞、顾葆裕等人的题联、挽诗、悼词。
祠前立有数通石碑,有蒋中正签署的保护国殇墓园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布告》碑、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的记述腾冲作战经过的《忠烈祠》碑和《腾冲会战概要》碑、李根源的《告滇西父老书》碑、张问德的《答田岛书》碑等。祠内摆满花圈,正中悬挂着孙中山的画像,上书“天下为公”。两侧墙壁上镶嵌抗日阵亡将士名录碑七十六方,刻有九千烈士的姓名。两侧的厢房现辟为展厅,陈列着反映当时战况的照片。门柱上一幅对联把我的心一下揪紧:“为民族争生存,战死沙场君无遗恨,痛国家方多难,追思袍泽我有余哀”。
据陪同的腾冲文联主席介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即抗日战争第4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疯狂南进,相继侵占越南、泰国、马来亚、缅甸等地。于1942年5月进占滇西之龙陵、腾冲、松山,截断中国西南之国际交通路线,企图沿滇缅公路长驱直入,进而占领全滇,威逼重庆。当日军由缅甸进占龙陵、腾冲时,举国震惊。
1942年4月,日军以第56师团由棠吉攻占腊戌,5月窜入畹町,进占龙陵,进至怒江惠通桥西岸,如入无人之境,形成敌我隔江对峙局面,达两年之久。当时,曾一度成为中国唯一的陆路国际交通大动脉的滇缅公路被截断后,大量援华军用物资只能由美军航空队通过“驼峰航线”输送,困难重重,风险极大,难有保障。
为重新控制并利用滇缅公路这条战争生命线,1944年夏季,中国远征军配合策应驻印军缅北之攻势,司令长官卫立煌令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为右翼,率53军、54军、预备第2师及36师向腾冲推进;以11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为左翼,率第2军、第6军、第8军、第71军、新28师向龙陵推进。右翼各军于是强渡怒江,向高黎贡山各要隘背水仰攻,在日军据险筑垒情况下,与敌人展开殊死巷战。
经过43天的血战,于1944年9月14日将日寇全部歼灭,收复腾冲。此次战役共歼灭日军6000余名,远征军官兵阵亡9168名,其中包括2名将军,盟军官兵阵亡19名。
战后,一位远征军的营长写道:这儿没有一片树叶上没有两个以上的弹孔,没有一栋房子可供临时避雨之用。真是名副其实的“焦土大战”。腾冲民众在激烈的战斗中,为远征军呐喊助威,形成了战争史上别开生面的战场拉拉队。据预备二师六团团长方诚在回忆中写道:“本师开始攻击之际,白发苍颜之老先生,西装革履之少爷公子,男女学生、乡镇保甲长和民众等,成群结队的跟着部队后面观战,好象赶会看戏似的。此时官兵精神异常振奋,几不自知是在打仗。”
同时,左翼各军在宋希濂将军率领下,西进发起了以战况惨烈而震惊全世界的松山战役,创造了中国抗战史上聚歼守敌三千余人而无一人漏网的辉煌战例。继而攻克芒市、遮放、畹町,与缅北远征部队在边境会师。至此,历时8个多月的滇西反攻之役以全胜告捷,总计歼敌2.1万余人,并收复滇西全部失地。
正如李根源先生所言:“八年浴血抗天骄,杀气如云万丈高。写就一篇新战史,留将百世告同胞。”就是这个早年参加过同盟会,曾任北洋政府农商总长兼署国务总理,抗战时期任云贵监察使的李根源,日军占领怒江以西之后,力主将日寇阻于怒江西岸。他的《告滇西父老书》全国各报纷纷转载,极大地鼓舞了军民抗战的决心。20集团军翻越高黎贡山进入腾冲后,需要将怒江东岸的军粮60万斤运送至腾冲。
当时,腾冲的壮丁尽数在战场上,只能由老弱妇孺组成了运粮队,运粮途中死亡1070人。有的民工甚至在运粮途中饿死,也不肯吃一粒军粮……听到这样的介绍,我的心在颤动,眼泪润湿了眼眶。你能不被这样的人民深深打动吗?
多少年来,人们很少提起这样一支英勇抗击日寇的国民党部队,当代的历史书也很少宣讲他们的事迹。但腾冲人是忠厚的,他们没有忘记他们,他们的固执使历史保留了原貌,让我们今天可以站在这里,缅怀和感激这些先烈们。因为正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筑起了抵挡了日本侵略者的长城,赢得了今天的民族解放和自由。
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就是在这段史实基础上创作的一部精品,将这段中国远征军、盟军、爱国华侨和滇西各族人民英勇奋战的史诗再现在我们眼前,让“腾冲”这个名字再一次举国皆知。
腾冲光复后,在云贵监察史李根源的倡导下,各方集资在风景秀丽的来凤山下、气势雄伟壮观的叠水河畔修建了国殇墓园,以安忠魂。工程于1945年1月初动工,同年7月7日落成,园内苍松翠柏参天蔽日,环境幽静,庄严肃穆。
我们集体给烈士献花后,走到祠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苍松翠柏环绕的小山,山下有于佑任手书的 “天地正气”几个大字,山顶上矗立着一座用腾冲特有的火山岩雕凿砌筑的直插云天巍峨雄伟的“远征军克复腾冲阵亡将士纪念塔”。
此塔的下部为方形,上部为锥形,犹如一柄出鞘的长剑,直指云霄。方形的塔基正面刻着“民族英雄”四个大字,其余三面为腾冲抗战纪要铭文。整个小山俱为烈士冢,以塔为中心呈辐射状,按作战序列成纵队排列:班、排、连、营、团、师,一排排、一行行的墓碑,从山脚一直排列到山顶,碑上刻有烈士的英名及军衔,共计3346方墓碑。
忠烈祠的右旁,是2004年9月重修的盟军碑。墓碑由一个主碑和19个附碑组成。主碑上刻有原墓碑上中英文对照的碑文,附碑上刻有19名盟军烈士的英名及军衔,主要是为纪念60年余前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而牺牲在腾冲的美籍军人,告慰异国之魂。
而大门的左侧,有几座低矮的“倭冢”,里面葬有侵华日军148联队队长藏重康美大佐、副队长太田大尉和桑弘大尉,他们面对小团坡,长年行跪拜请罪。作为侵略者惨败的见证。
走在墓园里,时空仿佛就在这里凝固,我们不约而同的一直没有说话,一点点声响都怕惊扰了沉睡的民族英烈们。
国殇墓园是在中国建立最早的抗战烈士陵园,也是滇缅战区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最具代表性的抗日战争陵园。这座用烈士鲜血铸就的丰碑就像是一部物化了的中华民族抗战的血泪史和奋斗史,用铁的事实向人们诉说着那悲壮惨烈的历史,警示、教育和鞭策着我们这些后人……因为时间的关系,这次没有能欣赏到腾冲有名的皮影戏、佤族清戏、洞经音乐,还有据说会令人叹为观止的傈僳族“上刀山,下火海”表演,以及傈僳族优美的歌舞。但我想,世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留点遗憾总是好的!
随着腾冲的街景一幅幅在车窗外闪过,我脑海里不时闪过“极边第一城”、“古丝绸之路上的名城”、“西南第一口岸”、“翡翠城”、“云南工商业发源地”等字眼,也浮现出北海那一片宁静碧绿的水、一行飘飘欲仙的鹭、一眼沁人心脾的泉……心为之动,神为所牵。腾冲是一座大气的边城,它的大气磅礴而沉稳。如果说高黎贡山是腾冲伟岸的脊梁,那么,滇西抗战史就是腾冲最为华彩悲烈的乐章……当岁月的洪流渐渐洗去了许多珍贵记忆的时候,我们也许会再回腾冲寻找神往以久的东西……
离开国殇墓园大约半个小时,我们的车在一座既像牌坊又像门楼的建筑物前面停下来,灰色、高大而有气势,正面书写“和顺顺和”四个大字。“这就是腾冲侨乡和顺。”有人说。
和顺,一个依山傍水的乡村。过去由于贫困,这里的许多人都背井离乡,出走到缅甸和台湾等地,如今这个六千的人口小村子,海外的华侨却有七千人,和顺也就有了侨乡之称。一下车,就能感到小镇的秀丽,古朴典雅的祠堂、牌坊、月台、亭阁、石栏比比皆是。河边杨柳依依,池塘碧波荡漾,荷花亭亭玉立,古镇的田园好似苏杭,风光娇媚。
和顺全乡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深渐高,房舍密集,错落有致。一条三合河绕村而过,两座石拱桥连接村内外大路。村中所有的道路、甚至连村外的田埂都是用石条铺就,晴不扬尘,雨无泥泞,不烂不滑。环村大路边,每一条巷道的交会处,都有一道围有石栏的半圆形或是扇形“月台”,有的还有照壁,据说是依风水而建,月台中间种有大榕树或是槐树,绿阴如盖,旁有石凳供人休憩、谈天。
据乡干部介绍,和顺的历史至少可追溯到600年前。明朝洪武年间,云南由军队平定后,寸、刘、李、尹、贾五姓始祖以军职屯守腾冲,在此安居,绵延至今。这里四周青山环拱:东翔来凤、南腾黑龙、西架马鞍、北擂鼓顶。这“凤”“龙”“鞍”“鼓”诸山是清一色的火山。
先人也许是因为感叹照在村前小河里的流红淌金的阳光,就把这儿取名“阳温暾”(阳光温暖之意),后因村前的河,又取名“河顺”。后因“云涌吉祥、风吹和顺”,到了清代康熙年间便正式有了现在的名字“和顺”,表达了当地人向往和睦、安宁生活的美好意愿。村落依傍着后面的山坳面建,房屋顺着坡脚走,沿河岸而向上延伸,整个村子就象一个巨型的“马蹄窝”。
走在路上,遇上的男人不管是荷锄的、挑龚的、持伞 的,都那么斯文儒雅,知书达理;女人说话都轻声细语、做事收声敛气。
踩着磨得黝亮的石板路,每栋古宅、每条窄巷都让人留连不已—那些明清时期保留下来的画栋、雕粱和屋檐,那些火山石、土砖所筑垒的古朴墙身,还有门前的一池碧水,古树成荫,时间在这里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站在那一池碧水前,那一泓龙潭碧波静而微茫,在苍苍郁郁的榕树下,倒映出天宇茫茫水天一色和树上红灯笼的倒影,在洗衣妇打出琴弦般密布排开的水纹,与镶映在水面的轩阁楼台一起,构成了动静和谐的温情氛围。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这山光水色、灵秀之气给和顺抹上了一层独特的山水风韵。置身于她的温情怀抱,聆听鸟语轻吟,坐看花木摇曳,便会深深感知到生命的灵性无所不在。
这里至今仍完整地保存着明清时期的建筑式样和民俗生活,道旁斑驳的木门一扇扇遮蔽着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幽深的巷子通向不知名的远方,时空仿佛瞬间错乱……从外人的眼里看,和顺是一个建在平坝上的村庄,四周青山环抱、绿水盘绕。村口一座巨大的牌坊高高矗立。
和顺乡的男子在过去都有出国到缅甸、印度、泰国、印尼等国经商的传统,所以他们的住宅或多或少都吸取了不少西化的东西,虽多数仍以中式为主,但少数讲究的大户人家都是中西合璧式结构和装饰。一户普通的民宅可能就安装着来自美国的铁窗花,一个老伯的房间中可能就摆着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德国的照相机……历史沉甸甸地停留在和顺的一砖一瓦中,留下凝固的沧桑与美丽。
“大姐回家泪汪汪,愁眉苦脸诉爹娘,有女莫嫁和顺乡,十年守寡半月双。”老人们说,和顺的每一块石头都有故事,这些故事,记载着和顺男人行走异乡、女人独守空房的辛酸往事。我们看到许多方形亭子建在水边,亭子四周的栏杆上晾晒了许多衣裳。乡里的人告诉我们这叫“洗衣亭”。
在海外挣了点钱的和顺人,难忘故乡的亲人,便在湖畔溪旁,修建了一座座简朴的小亭子,让亲人们洗衣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睹物思人,在亭里捣衣的女人,边洗衣边怀念远在他乡的亲人,此情此景,叫人心里有些酸楚。
行走间,我看到了一个贞洁牌坊,当年和顺的寡妇多,亲人上路,常常一去不归,留在家中的妻子便在在凄风冷雨中苦等一生,正如在《阳温敦小引》中唱的:“枕边上,诉不尽,珠泪常流……”这就是她们的人生写照。那灰色孤零零的伫立在路口的牌坊,上面凝结了多少思念的辛酸泪。
在环绕村子的小河上,两座石拱桥跨河而建,形似双虹卧坡,这就是著名的双虹桥。一个巨大的牌坊矗立桥头,上书“文治光昌”四字,很有些气势。过石桥即到和顺图书馆。它位于村子正中,依山势逐级向上。这座号称中国最大的乡村图书馆,始建于1928年,为中国传统的楼房建筑,前置花园,美观素雅,有近七万册藏书,并现藏一些珍贵古今大型图书,如百衲本《廿四史》、《武英殿聚珍全丛》、《云南通志》、《九通全书》、《续藏经》、《四部丛刊》、《万有文库》、《汉魏丛书》、《佩文韵府》等。
清末庚子之变后,新思潮遍及全国,同盟会员、日本留学生寸馥清等和顺籍先进知识分子,为使乡人从学识上思想上得到新的见闻,迎合时代的需要,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905年)在和顺发起组织了一个“咸新社”,他们把一个“新”字高标出来,大有与旧时代分道扬镳的气概。
社址设在一个格局上经过改革的古庙坛里,社中购置到成批新知识书籍,供乡亲们阅读。作为公有图书提供群众借阅,在这偏僻小乡,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侨乡文化之有新的气象,自此开始。
到了民国初年,旅居缅甸的和顺青年寸仲酞、 李清园、贾铸生、李秋农等,为谋求家乡进步,在家乡组织了“崇新会”,于1924年创办了一个“和顺阅书报社”,聘请乡中宿儒李仁杰任社长。后因读者日愈增多,社会影响和作用日愈增大,书报社已不能满足读者的要求 了,于1928年,崇新会将书报社扩大为图书馆,以旧咸新社社址为馆址。和顺图书馆还是当时乡里电讯消息提供的机关。由于地处边睡,邮政迟滞,所得报刊,如昨日黄花,已成过时之物,不能满足关心时事新闻者的要求。
由旅缅华侨尹大典1934年捐献给图书馆一台短波收音机,并和和几位热心者每晚收录、夤夜刻印赶制成新闻纸,命名为“和顺图书馆电讯三日刊”,分送各机关、各学校、各乡公所、各商号,传播最新消息。“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日开始,电讯新闻由每刊一纸增至二、三纸不等,更成为供不应求的新闻资料。甚至当时的《腾越日报》也是由和顺图书馆提供主要新闻资料。
1938年,在建馆十周年之际,又于旧址改建成一座规模更大的中西合壁式的馆屋,一所座南向北的二层木结构楼房,正前面伸出两个半六角亭,算是当时最别致新颖的建筑形式。
屋前是宽敞的花园,花园外建一三孔平顶拱门,额上嵌有李石曾书“文化之津”的石刻,正拱门头上悬胡适书“和顺图书馆”的木匾,大门沿用清光绪年间所建汉景殿的牌楼式,门额悬和顺清代举人张砺书“和顺图书馆”匾额,蓝底白字,十分醒目。和顺乡的地势本来是坐落在一个缓斜坡上,所以一组建筑往往要层层向上,远看起来就层次分明,格外 显然,加上那些飞据宝顶,绿柳粉墙的装点,简直就像置身画图中。
从此,和顺图书馆以较丰富的图书资料,舒适幽美的环境迎接着来自城乡的各界读者,它的美名与日俱增,腾人张天放先生于《和顺图书馆十周年纪念刊》上题词:“在中国乡村文化界堪称第一。”
1998年,该馆七十周年之际,在海外侨胞的大力捐助下,建成全钢混仿古二层楼房一座,将该馆历年收藏的古籍珍善本、地方文献藏入其中,成了名副其实的“藏珍楼”,不但这些古籍图书找到了一个妥善安全的“家”,也了却了两代管理人员日夜所思增建藏书楼的心愿。“藏珍楼”的艺术设计,不脱古典风味,又具时代色彩,它给众多的参观者一种精神享受。它将以绰约的风姿迎接新世纪的到来。
在现任馆长寸云广给我们一一介绍图书馆的历史和现状时,到过这里N次的陈志鹏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应该好好写写这个小图书馆,虽然从藏书量与规模上看,这个小小的和顺图书馆,不要说与你们海外动不动就藏书百万、千万册的图书馆相比微不足道,就是与一般藏书数十万、百万的国内省市图书馆相比也难望其项背。
但是,把它放在“极边第一城”的位置上,放在曾是穷乡僻壤的农村环境里,放在始于20世纪二十年代的起点上,放在历史风云变幻的进程中考察,至少应该得出这样的结论:和顺图书馆是中国农村举世无双的第一座图书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和顺图书馆的价值不仅仅在此。
当我们沿着历史的隧道,循着这家小小图书馆的轨迹探访时,它成长的历程,前进的脚步,其实就是一首高亢的颂诗,一幅壮美的图画,一册启迪人性的教材,一份难能可贵的经验……”
我连忙点头称是,不是敷衍,而是真心认同。我转身对一直陪同在身边的腾冲县长张惟建说,如果我真的留下来写腾冲,和顺是最好的住处,而和顺图书馆是写作最好的地方……
图书馆的左右侧,有两处建筑是和顺人一定要请外来的游客走走看看的。一处,是图书馆左侧不远处的“和顺弯楼子民居博物馆”。为什么要看弯楼子而不是别处民居,还要从滇西地区实力强、知名度大的重要商号“永茂和”说起。
十九世纪中叶,商号创办人李德爵、李德贤、李德和三兄弟往来于腾冲、缅甸八募之间,经营宝石、玉石、百货生意,先后百余年,历五代人之久,富甲一方。这弯楼子便是“永茂和”李家的大宅,三个三坊一照壁组合成的庭院清秀整洁、典雅庄重,被认为既显示出富贵人家富而不奢、贵而知礼的风格,也体现了侨乡亦商亦儒的传统。闲置庭院中烤面包的炉子和绞面条的机器,提醒着这边远的乡村与西方世界曾有过的紧密交往。
和顺还有很多像“永茂和”这样的家族,他们建造了十几个宏伟的祠堂和上百个深宅大院,他们的祖辈都是白手起家,从玉石场里的小工,玉石店里的活计,做到了控制东南亚玉石市场的大老板。家族联手进行是华侨做生意的特色,而祖屋就是他们联系血缘宗亲的场所。一个庞大的家族有数百人,只有通过祖屋和祭祖活动才能把他们联络起来,所以许多华侨把他们积攒的第一笔钱就是用来修缮家族的宅院和祠堂。
在这块土地上,保留着众多具有典型汉文化风格的古建筑群,和各具建筑特色的宗祠,如张、刘、尹、寸、贾、李、钏八大姓的宗祠。这些都使和顺具备了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积淀了浓郁的人文气息,与这里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秀美自然风光“珠联壁合,相得益彰”。我坐在李家祠堂清风爽目的长廊上,遥想祠堂昔日的富丽与辉煌。据说,这是明代千户的私宅,殿上至今还悬挂有帝王御赐的匾额,凝目之际,令人肃然。这时,耳畔忽有古曲声起,悠然犹如丝竹弦乐,夹杂着沁人心脾的缕缕桂花香韵,顿觉心清如禅,几欲羽化。
一阵风起,身边蝴蝶般翩然飘过一穿藏青色碎花古装的女子,低眉浅笑间,不胜娇羞……走进一座座明清古寺、古碉、古城,走进一座座清幽古老的院落和一道道石板小巷,走过一道道的贞节牌坊,你会在一种特别的文化氛围中受到震撼。
这不仅是财富的象征,华侨们更是把对家乡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留恋刻在了这些门窗之上。当他们在异邦孤独闯荡的时候,可以在梦中回到这个家里歇一歇,在和顺,许多人家都保留着祖上传下来的巨大的保险柜,那上面记录了玉石家族辉煌的历史。
图书馆右侧,村子石巷尽头是一座精美雅致的中西合壁四合院建筑,它是被毛泽东称为“学者、战士、真诚的人”的哲学家艾思奇的诞生地。艾的故居为砖石楸木结构,有串楼通栏,雕花格扇,西式小阳台,显得古朴典雅。在大门头悬有“艾思奇纪念馆”匾额,在西楼和厅楼上陈列着艾思奇的生平事迹。
艾思奇原名李生萱,191O年2月诞生在和顺水碓村。其父李曰垓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曾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是蔡锷护国军第一军的秘书长,著名的《讨袁檄文》即出自他的手笔。艾思奇两岁随父在外,先后在香港、昆明、南京、日本读书,10岁曾回故乡居住了半年左右。
他于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奔赴延安,建国后任中央党校副校长。艾思奇是很有影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他一生写出了许多被共产党尊为经典的的哲学著作,特别是《大众哲学》、《哲学与生活》两本书,曾引导无数青年走上了革命道路。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书,长期以来都是国内高等院校的哲学教科书。尽管艾思奇日后成为著名的哲学大师,却很少与家乡联络,但和顺人仍把艾思奇与乡里其他学人先贤一并视为和顺的骄傲,把他故居好好保护并向客人推介。
走过别具一格的“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 ”,看过火山石镶砌的墙基、走廊、街巷,历经数百年风雨仍神韵依然。一座座唐、宋、元、明、清古寺、道观、古碉、古城,一条条石板小路,无不透出别样的古风古韵。今日的和顺乡,不少子弟与先辈一样,走出家乡到其他城市乃至其他国家经商、生活。或许不久后,“永茂和”那样的富商巨贾以及艾思奇般的文人学者还将从这里陆续走出。
我在和顺幽深的小巷里行走着,寻觅着小巷人家的故事。阳光在小巷洒下斑驳的光点,神秘而奇幻,空气中似乎收贮着一种悠远的祖先的血脉中传下来的浓浓的汉文化的气息。在元、明时期,从中原走来的一队队士兵,在此镇守边关,从此于此繁衍生息。巷道两旁的大闾门,黑黑厚厚的,只觉得那门那墙,就像一部厚重的大书在我面前打开。
一页历史,一页风雨,页页都写得凝重而漫长。
600年的风雨在每一条巷道的每一块石板、每一片青瓦、每一垛灰墙上,都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这里面不仅有凄苦,也有悲壮和辉煌。
600多年的风雨历程中,边陲古道的马铃声,记录着中、缅、印的商贸历史;滇缅血战也成为过去,而和顺依旧美丽……每一个旅人都是在用脚步去丈量这个世界,去走每一寸土地,品味这片热土上面发生过的事情,探究习俗,与历史文化来一场隔空的对话,让沉睡千年的足迹在眼前重现,一眼看过千年岁月沧桑。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再来这里,一定要在腾冲住上一阵,感受这里的文化和历史的烟雨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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