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慈宁宫里,檀香混着药渣气息在雕花窗棂间游走。云殊蜷缩在黄花梨拔步床上,绣着百子千孙的锦被堪堪盖住她半个身子——这具四岁孩童的躯体实在太小了,小到连掀开被角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三个月前她还是沪上最贵的整容医生,手术刀划开的下颌线比她签支票的笔迹更利落。直到那柄淬毒的匕首捅进后腰,她才明白赚够三十亿也买不到仇家的慈悲。此刻望着铜镜里圆润如糯米团子的脸,云殊捏着银针的手指微微发颤,针尖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星芒。
"太后娘娘该喝药了。"宫女端着漆盘进来,碗底沉淀着可疑的褐色颗粒。云殊鼻翼微动,苍术混着马钱子的味道刺得她太阳穴直跳——这是能要小儿性命的剂量。她佯装失手打翻药碗,奶声奶气地指着墙角狸猫:"给雪团尝尝!"
狸猫抽搐的模样印证了她的猜测。殿外适时响起环佩叮当,云贵妃拖着十丈长的蹙金孔雀纹裙裾闯进来,丹蔻染就的指甲直戳她眉心:"小灾星克死先帝不够,还敢谋害南渊太子!"原来三日前太子坠下假山时,原主这具身体正攥着半块芙蓉糕呆立当场。
皇后踉跄着扑过来挡在她身前,鬓边素银簪子晃出残影。云殊这才看清这位"样貌不佳"的养母,蜡黄面皮下藏着精巧的骨相,若在现代稍作微调必是惊艳美人。此刻这美人正被两个粗使嬷嬷按在春凳上,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白鸽。
"慢着!"云殊攥紧从药渣里挑出的生川乌,这是她前日偷溜去太医院摸来的"私货"。银针蘸着剧毒扎进自己虎口,四岁孩童的声线裹着森然冷意:"云贵妃可知七日风?"她故意露出青紫蔓延的手背,"方才那碗毒药,本宫可是饮了半口。"
满殿宫人骇然后退三步,谁不知这怪病发作时牙关紧咬、全身痉挛的惨状。云贵妃描得精致的柳叶眉扭曲成怪异角度,绣鞋碾过洒落的药汁拂袖而去。皇后怔怔望着小太后熟练地给自己施针解毒,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叮咚作响。
暮色染红窗纸时,云殊正趴在皇后膝头研究她鼻梁的错位旧伤。银针在烛火上淬过,轻轻挑开皮下粘连的筋膜:"母后忍一忍。"这是她穿来后第一次唤出这个称呼。当皇后望着铜镜里陡然挺秀的鼻骨落下泪来,云殊忽然觉得掌心银针重逾千斤——原来在这深宫之中,美与丑皆是杀人的刀。
更鼓声穿透三重宫墙,云殊踮脚将新配的解毒丸塞进皇后掌心。博古架后的暗格里,她私藏的曼陀罗花粉正与麝香静静为伴。菱花镜映出小人儿唇角冷笑,既然六宫皆道她是克君灾星,那便让这群魑魅魍魉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阎王要你三更死,神医留你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