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混着霉味钻入鼻腔时,姜初雯正用银簪挑开炭盆里未燃尽的纸钱。火舌舔舐着"姜氏初雯"四个字,前世被灌下鸩酒时姨娘的笑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她将簪尖刺入掌心,疼痛真实得令人愉悦——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里,装着十年后含恨而亡的灵魂。
"姑娘,相府的车马到了。"小沙弥的通报惊飞檐下灰雀。姜初雯对着铜镜勾出怯生生的笑靥,镜中人青灰襦裙裹着单薄身量,唯有眼角那粒朱砂痣红得惊心。前世她顶着这张脸哭求父亲垂怜,如今却要它化作最锋利的刀。
相府朱门前,雪粒子扑在庶姐姜玉瑶织金斗篷上。她瞥见姜初雯腕间褪色的佛珠,帕子掩着鼻尖轻笑:"妹妹在庙里住了这些年,倒沾了身菩萨气。"话音未落,姜初雯突然踉跄着撞向石狮,额角顿时绽开血花。
"长姐为何推我?"她伏在雪地里仰起脸,任由鲜血染红衣襟,余光瞥见拐角处青缎官轿的蟒纹轿帘微动。国公府的徽记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与记忆里那方救她出火场的玄色衣角重叠。
祠堂烛火摇曳,姜初雯跪在祖宗牌位前数着更漏。三更梆子响时,窗棂传来轻叩,前世冒死给她送药的小丫鬟春杏,此刻正捧着热腾腾的茯苓糕。姜初雯就着冷水咽下糕点,指甲在青砖上划出深浅沟壑——这次她要春杏活到白发苍苍。
春日宴那日,姜初雯簪了支新折的桃花。国公爷谢珩玄色锦袍掠过她身侧时,她"失手"打翻胭脂,殷红汁液正泼在那人襟前。"臣女罪该万死。"她伏在地上颤抖如风中落叶,却将喉间呜咽掐得恰到好处。谢珩俯身欲扶,指尖触到她刻意露出的、与故人如出一辙的朱砂痣。
"晦气鬼攀高枝倒是勤快。"姜玉瑶的讥讽随着芙蓉糕递到眼前。姜初雯小口咬着点心,任由剧痛在腹中翻涌。她早将解药溶在谢珩赐的茶里,此刻呕出的黑血染透罗帕,正落在闻讯赶来的父亲鞋面上。
秋雨拍打窗纸时,姜初雯倚在谢珩怀中,腕间佛珠缠着他腰间玉带。听着屏风外姨娘哭喊"妾身冤枉"的求饶声,她将脸埋进男人衣襟藏住冷笑。前世她们用一碗鸩酒教会她,真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可皮囊下的算计裹了蜜,却能叫人甘之如饴。
"国公爷不怕我这张菩萨面,底下藏着罗刹心?"她指尖绕着谢珩的鎏金发冠。男人擒住她手腕按在榻上,眸光比初见时更灼人:"本公征战沙场十年,偏就爱驯野性难驯的活物。"
檐下铁马叮咚,盖住地牢里渐弱的呻吟。姜初雯对着菱花镜描眉,镜中映出春杏捧着红玛瑙耳坠进来。她抚过小丫鬟新簪的绒花,将前世没来得及说的话揉进风里:"等开春,带你去朱雀大街挑最时兴的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