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人情小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要说谁是红楼梦里的情商天花板,可能每个人的答案不尽相同,估计不少人会说是刘姥姥,但我要说的不是她。
刘姥姥来自乡野,她能以村老妪的身份,敲开贵族贾府的大门,并且成为贾府座上宾,把贾府上上下下的人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还能满载而归,那的确是要有两把刷子的。
但我要说的这个人,可不只是有两把刷子,她是红楼梦里真正的情商天花板,因为她不需要像刘姥姥那样扮丑自嘲,说尽段子,才能赢得满堂彩,她的情商一直都在贾府的最顶层。
她当然是贾府的老祖宗贾母。
我以前只是单纯觉得贾母段位高,绝对是人情世故场上的高手,但我最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我才发现,她何止是高手,简直就是贾府的情商天花板,是真正的社交王者。
不信?原文有一个众人过生日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读红楼梦很多人都奇怪一件事,贾母为什么给宝钗过生日,不给黛玉过生日?不少读者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这说不通啊。
论关系,黛玉可是贾母的亲外孙女,也是唯一的外孙女。而宝钗只不过是贾母儿媳王夫人的外甥女,跟她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是,偏偏曹公就安排并明写贾母自掏腰包给宝钗过生日,而且她也带头参加,很是热闹。但是黛玉的生日,原文不仅没有明写,更没写贾母对黛玉生日的态度,或者送她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们不能只局限于这一个问题,因为贾母不止给宝钗一个人过过生日,还有一个人,贾母也是自掏腰包给她过生日,这人就是王熙凤。
贾母给王熙凤过生日,场面更大,在她的建议下,贾府有头有脸的主子、奴才都要出份子,大家一起凑份子给凤姐过生。
你看哈,贾母当众给宝钗和凤姐过生日,场面还十分热闹,但是原文又偏偏没写她给宝玉和黛玉过生日,但是人人都知道,宝黛二人才是贾母的心头肉啊。
论理,贾母也该给宝黛二人过生日啊,怎么偏偏曹公就一个都没写呢?宝玉的生日原文是写了,但贾母这时候偏偏不在家,在这么重要的两个人过生日时,曹公为何频频让贾母“缺席”呢?
一开始,我只想到了这些:宝玉、黛玉自然每年也都过生日,贾母自然也会给他们过,只是曹公没有明写罢了,因为一部小说,不可能一直写过生日这件事。
还有一点就是,宝钗是客居贾府,按身份来说,她是客人,贾母作为贾府最年长的长辈,为了表达贾府好客的礼节,自然会给宝钗过生日。
但是一到凤姐这里,我又卡壳了。凤姐是贾母的孙媳妇,不是客人,为啥贾母非要给她过生日呢?后来我终于想通了,连带宝钗过生日,我又想到了很多。
贾母之所以给宝钗过生日,除了上面说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很重要,薛宝钗代表的是薛家,而贾母代表的自然是贾家,贾母给她过生日,其实也是贾薛两家交好的明证。
最重要的是,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妈和贾母的儿媳王夫人又是亲姐妹,又是金陵王家的小姐,而贾母既是贾家的老祖宗,又是史侯家的小姐。
因此,贾母给宝钗的生日的背后,既是给足儿媳王夫人面子,让薛家感觉被重视,被厚礼相待,在贾府过得舒心,也暗示了贾王薛史四大家族内部稳固和谐的联盟关系。
而且,原文也说了,宝钗的这个生日,既是来贾府后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于情于理,这个生日贾母都要给她庆祝一下,对客人嘛,当然不能失礼,尤其是住家客人。
至于贾母为啥要给凤姐过生日,那就更好理解了。论关系,王熙凤是贾母的孙媳,祖母出钱给孙媳妇过生日,这很正常,但同样都是孙媳,为什么只给她过,不给李纨过?
因为王熙凤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平时可没少操心,她在贾母跟前说学逗唱,小心伺候,贾母就说过,有她一人在,顶十个人的空子,这样一个精明能干又能逗老人家开心的孙媳妇,给她过个生日怎么了?谁敢说闲话?
贾母就是要当众给王熙凤过个生日,还要过得十分热闹,并且不让凤姐操心,也是让贾府上下的人都看着:为这个大家族付出辛劳的,我都看在眼里,并且我会多施恩,多疼她,不会让真正为家族奉献的人寒心。
当然,贾母给凤姐过生日,还有为她撑腰,给她更多鼓励,让她继续管理好荣国府,继续卖命工作的意思。这就好比公司每到年末,都会给最优秀的员工和管理者颁发荣誉和奖励一个道理。
平心而论,别说贾母给王熙凤过一个生日,就是过十个生日,那都是应该的,也是凤姐应得的,是她管理贾府这么多年用心血换来的。整个贾府,谁敢说一个她不配?她不配,谁又配呢?
那贾母为啥不给自己心头的两个玉儿过生日呢?俗话说得好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贾母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宝玉从出生开始,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宠爱了。
换句话说,贾母平时对宝玉的疼爱,可是超过了贾府所有人的,黛玉没来之前,他是独一份,这已经让不少人暗暗地记恨了。如果过个生日,再那么高调,这不是明摆着把宝玉架在火上烤嘛?
所以,贾母心里的盘算应该是这样的:过生日就不用那么高调了,差不多得了。反正平时多疼宝玉的,已经足够了,也不在于生日那一天了,就不要再给他树敌了。
换句话说,贾母没有给宝玉过过生日,你能说贾母不疼宝玉?贾母给宝钗过了生日,你能说贾母很疼宝钗?这就好比,那些平时常联系的朋友,与逢年过节才发问候的朋友,你觉得哪种朋友更值得交呢?
至于黛玉,更好理解。她虽然寄居贾府,但到底不是这里的正经小姐,贾母即便再疼她,也不能像疼宝玉那样,毕竟贾府的奴仆阶层,可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
这一点,黛玉自己就说过,老太太多疼宝玉和凤姐,贾府这些豪奴尚且虎视眈眈,背后都言三语四的,更不要说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外来的孤女了。
因此,贾母即便再疼外孙女,也不大可能凡事都明来明去,弄得人人皆知,那样不仅不是疼黛玉,反而是给她找麻烦。所以,贾母也不大可能给黛玉过多热闹的生日,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实际上,贾母平时可没少关心黛玉,让人时不时给她送钱,黛玉吃的药也是从她那里配,看到黛玉窗纱旧了,她当即指挥人去换,有了好吃的饭菜,一定会给黛玉送一份,贾府所有的家宴,黛玉一直与贾母坐一桌,而且挨着贾母。
这种平时“润物细无声”式的无微不至的疼爱,胜过过生日时的各种热闹!换句话说,贾母除了给宝钗过个生日,平时你见她给宝钗送过什么没有?没有!而贾母除了没给黛玉过生日,但是平时见天地让人给黛玉送钱送物送吃的,这得多疼啊?
贾母嘴上嗔怪着对众人说,两个玉儿最可恶,但谁知道,她心里比谁都疼!贾母嘴上笑着说,自己家的几个女孩全不如宝丫头,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礼节性的主人夸客人家的孩子罢了。
真正的疼爱,从来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放在心里,因为说出来不免就有虚情假意、人情客套的嫌疑。真正的重视,也从来不是过生日、送礼物,而是平时的关爱与呵护。
这正是贾母的高明之处,她给宝钗、凤姐过生日,自然会赢得薛姨妈的感激,王夫人的感谢,王熙凤的感动,甚至她们因此变得更亲近,更孝顺、更敬业。
贾母不给宝玉、黛玉过生日,我们也没见宝玉、黛玉生气,因为贾母平时没少给他们送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全都有,老祖宗的疼爱,他们一直感受得到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